秋收過後，天氣徹底涼了下來。場院裡的糧食都歸了倉，大地像是被抽走了力氣，顯露出疲憊的土黃色。屯子裡的人們終於能喘口氣，享受這難得的農閒時光。
孩子們更是像出了籠的小鳥，撒著歡兒地玩。鐵蛋儼然成了孩子王，指揮著他的一眾“部下”——狗剩、二丫、招娣，還有總是慢半拍但格外“聽話”的程飛。
這天下午，陽光暖融融的，孩子們聚在屯子中央的大磨盤旁邊。鐵蛋不知從哪兒弄來一頂舊草帽，帽簷都破了，他神氣地扣在腦袋上，又找來一根光滑的秸稈杆子扛在肩上，權當是“槍”。
“同誌們！”鐵蛋學著民兵訓練時的樣子，挺起小胸脯，一本正經地喊道，“最近屯子裡有‘壞蛋’潛伏！我們的任務就是，找出‘壞蛋’，保衛屯子！”
狗剩立刻積極響應，也找了根樹枝當“槍”，站得筆直。二丫和招娣有點害羞，但也覺得這遊戲新鮮，抿著嘴笑。
程飛看著鐵蛋的草帽和秸稈“槍”，又看看大家興奮的樣子，雖然不太明白“壞蛋”和“任務”具體是什麼意思，但感覺好像很好玩。她也想有個“槍”，左右看看，從地上撿起一根更短更細的秸稈，緊緊攥在小手裡。i(｀??′)
“飛飛，你那不行，太短了。”鐵蛋指出。
程飛看看自己手裡的小秸稈，又看看鐵蛋那根長的，沒說話，但攥得更緊了。她覺得這根大小正合適，太長了會絆倒的。
“好了！現在分配任務！”鐵蛋開始部署，“我和狗剩是主力偵查員！二丫，你負責……嗯……負責傳遞消息！招娣，你膽子大，跟我們一起去偵查！飛飛……”他看了看程飛，有點犯難，這妹妹跑得慢，反應也慢，能乾啥？
“飛飛就跟著我，”二丫細聲細氣地開口，拉住程飛的手，“我倆一起，有個照應。”(?????)
程飛點點頭(?▽?)，覺得跟二丫在一起挺好。
“那我們的‘壞蛋’是誰呢？”招娣好奇地問。
鐵蛋小眼睛一轉，壓低聲音，神秘地說：“我聽說，劉伯伯家那個受傷的陳叔叔，可能是壞人假扮的。臉上可能有‘刀疤’。是個會吃小孩子的大壞蛋。”他把從大人那裡偷聽來的隻言片語，結合自己的想象，煞有介事地說了出來。
孩子們一聽，頓時緊張又興奮起來，“我們要去抓吃小孩的壞蛋？！好刺激啊！”(?ˊ????)???
“那我們快去劉伯伯家看看！”狗剩摩拳擦掌。(σ????????????????)σ
“不行！你虎啊，”鐵蛋還是有分寸的，“不能真進去，咱們打不過他，被吃了咋整，咱們先在外麵‘偵查’，看看他臉上到底有沒有疤。”
於是，一支小小的“偵察隊”出發了。鐵蛋打頭，狗剩和招娣緊隨其後，二丫牽著程飛走在最後。程飛邁著小短腿，努力想跟上，但還是漸漸落在了後麵。二丫也不催她，就陪著她慢慢走。
到了老劉家院子附近，孩子們躲在院牆外的柴火垛後麵，探頭探腦地往裡看。院子靜悄悄的，西屋的窗戶關著，什麼也看不見。
“看不見啊……”狗剩有點著急。
“要不，我爬樹上看看？”招娣躍躍欲試。
就在這時，西屋的門“吱呀”一聲開了，陳水生拄著一根木棍，慢騰騰地走了出來，似乎是想到院子裡曬太陽。他臉色依舊不太好，頭發胡子打理過了，看著比之前精神了些。
孩子們立刻屏住呼吸，小腦袋齊刷刷地縮回柴火垛後麵。鐵蛋壓低聲音：“快看，他出來了，看他臉上。”
幾個小腦袋又小心翼翼地探出去，瞪大眼睛，死死盯著陳水生的臉。陽光照在他臉上，能看清他蠟黃的皮膚和眼角的細紋。
程飛個子最矮，視線被前麵的孩子擋住大半，她努力踮起腳，也隻能看到陳水生的下巴和一部分臉頰。她看到他的下巴有點胡茬，臉頰的皮膚有點鬆弛，但是……沒有看到鐵蛋哥哥說的那種“刀疤”。
“沒有疤啊……”狗剩小聲嘀咕，有點失望。
“是不是在衣服裡麵藏著呢？”招娣猜測。
陳水生似乎感覺到了牆外的視線，警覺地朝這邊看了一眼。孩子們嚇得趕緊徹底縮回頭，心臟怦怦直跳。
等了一會兒，沒聽見動靜，鐵蛋才敢再次探頭，發現陳水生已經坐在院裡的一個小馬紮上，閉著眼睛曬太陽了。
“偵查結束，”鐵蛋宣布，“目標臉上未發現明顯‘刀疤’，但嫌疑尚未完全排除，撤退！”
孩子們像打了勝仗又像做了賊一樣，貓著腰，順著牆根，悄悄地“撤退”了。程飛被二丫拉著，跑在最後，她回頭又看了一眼那個坐在陽光下的陳叔叔。他閉著眼睛，看起來很安靜，和剛才鐵蛋哥哥說的“壞蛋”好像不太一樣。
回到大磨盤，孩子們開始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我看他不像壞人，臉上沒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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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疤在看不見的地方呢？”
“他看起來都沒力氣，咋當壞蛋頭目？”
“因為他現在沒吃小孩啊，餓肚子就沒勁唄。”
程飛安靜地坐在磨盤邊上，聽著大家爭論。她抬起自己的小手，看了看。剛才跑的時候，手裡那根小秸稈不知道掉哪裡去了。她低頭在腳邊找了找，沒找到。
“飛飛，你覺得呢？”二丫問她。
程飛抬起頭，看了看二丫，又看了看還在激烈討論的鐵蛋和狗剩，慢吞吞地說：“叔……看太陽……不動。”
她的意思是，那個叔叔隻是坐在那裡曬太陽，沒有動。
孩子們愣了一下，沒太理解她這沒頭沒腦的話。
但程飛心裡卻模模糊糊地覺得，光是看到臉上有沒有疤，好像並不能判斷一個人是不是“壞蛋”。就像她以前在a星球，有些看起來很凶的喪屍其實跑得很慢，有些看起來完整的人類卻會突然爆炸。
今天玩的遊戲真的好複雜。她還是更喜歡和二丫一起編小兔子，或者啃甜甜的甜杆兒。
“偵察”遊戲很快被孩子們拋到了腦後，他們又開始玩起了新的“過家家”。程飛被分到扮演“妹妹”，任務是坐在“炕上”一塊平整的大石頭）乖乖等“姐姐”二丫給她“做飯”用泥巴和草葉）。
夕陽把孩子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歡聲笑語飄蕩在屯子上空。那些屬於成人世界的疑慮和擔憂，離他們還很遙遠。而程飛在這個充滿煙火氣的小屯子裡，正通過這些看似幼稚的遊戲和互動，一點點地學習著如何成為一個“人類”小孩，用她自己的方式，觀察著，感受著，成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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