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學軍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到靠山屯時,天已經擦黑了。腦子裡亂糟糟的,全是張長河失蹤的事和小劉焦急的臉。他心裡帶著說不清的慌亂,總覺得有壞事要發生。
剛進家門孫父孫母就圍了上來。
“學軍啊,你咋回來了?啥時候能轉正啊?”孫母迫不及待地問,臉上帶著期盼。孫父雖然沒說話,但眼神也緊緊盯著兒子。
孫學軍煩躁地扒拉了一下頭發:“人都散了,師傅……師傅好幾天都沒來,聯係不上,我們隊裡的人把縣城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找著,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任務發生危險了。我們最近巡邏抓著人都不知道交給誰,還在那乾嘛。”
“啥?聯係不上?怎麼還能有危險呢?不是說就抓個小偷小摸的人嗎?!”孫母聲音拔高了,“他……他要是想秋霞男人那樣沒了,那承諾你的分的房子還能作數不?上次寄回來錢的時候,你爹都跟人顯擺完了,說兒子在鐵路公安吃皇糧了!這要是……”
“彆吵吵了!”孫父打斷她,皺著眉看兒子,“學軍,你跟爹說實話,你那工作,現在到底咋回事?上次你回來說的那個宿舍,爹媽還沒去看過呢。”
孫學軍心裡一虛,強撐著說:“就……就單位的宿舍啊,大通鋪有啥好看的,挺好的……”
“好啥好!”孫母拍著大腿,“今兒後晌,公社那邊有我認識的人捎信兒來,說是你們那員工宿舍的房東,把你們一幫人的鋪蓋卷都扔出來了,說房租欠了兩個月沒交!找不找你們人,說站前便衣隊薅老百姓羊毛,鬨到公社派出所去了,這到底是咋回事啊?!你們不是員工宿舍應該歸鐵路係統管啊?怎麼還要交房租啊?”
孫學軍腦袋“嗡”的一聲,也慌了,“啥?媽!你咋早不跟我說啊,哪來的房東啊?彆是騙子吧?不行,我得過去看看。”
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了鄭衛國的聲音:“老孫大哥,學軍在家嗎?”
隨著話音,鄭衛國領著兩個穿著正式公安製服、麵容嚴肅的人走了進來。
孫家人一看這架勢,心裡都咯噔一下。
“衛國,這是……”孫父連忙迎上去。
鄭衛國臉色鐵青,側身介紹:“這兩位是縣公安局的同誌,來找學軍了解點情況。”
“哎呦,是我家學軍的同事吧?快進來坐。這時間在我們家留下吃飯吧,麗娟啊,給兒子同事做兩個菜……”孫父熱情的把一行人迎進屋。
“不用麻煩了,大伯,我們是縣公安局刑偵大隊的,這是我們的證件。”為首的公安同誌打斷孫父的話,看向孫學軍,“你就是孫學軍?我們想向你了解一下張長河、趙秀珍,以及你們所謂的‘站前便衣隊’的情況。一五一十的把你知道的信息交代清楚。”
孫學軍心裡慌得厲害,但還是硬著頭皮說:“是,我就是孫學軍,張長河是我師傅,也是我們領導,趙秀珍是介紹人,我們都是鐵路公安下屬的站前便衣隊,主要負責火車站的……安全,你們是有師傅消息了嗎?他是出事了?”
“鐵路公安?站前便衣隊?你確定嗎?”那位公安同誌打斷他,眉頭緊鎖,“我們核實過了,鐵路公安係統內部,根本沒有站前便衣隊這個編製,也沒有叫張長河和趙秀珍的乾警記錄。”
“什麼?!不可能!”孫學軍如遭雷擊,猛地站起來,“我們抓過扒手!立過功!我還得了獎金……”
“獎金?”另一位公安同誌拿出本子記錄,“獎金是誰發的?通過什麼渠道?發了多少?”
“是……是張長河個人發的……一共十塊錢。”孫學軍的聲音越來越低。
公安同誌合上本子,語氣嚴肅:“孫學軍同誌,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這個張長河,根本不是什麼公安乾警。最近咱們這嚴打聚眾賭博等違法犯罪行為,前段時間在縣城的整治行動中,因為聚眾賭博已經被拘留的人員名單裡找到張長河,如果不是有人報警說警察失蹤把這事鬨大了,估計他再過些天就能放出來,繼續帶著你們玩他的巡邏遊戲。”
孫學軍徹底傻眼了,師傅不見蹤影……是因為賭博被抓進去了?
公安同誌繼續道:“至於你們這個‘站前便衣隊’,我們初步判斷,很可能是一個由張長河虛構、利用社會閒散人員,以‘抓扒手’為名,行勒索敲詐甚至可能涉及其他非法行為的鬆散團夥。所謂的‘獎金’,來源也很可疑。我們正在進一步調查。”
他看了一眼麵如死灰的孫學軍和同樣震驚的孫家父母,語氣放緩了些:“我們來找你,是希望你配合調查,把你知道的關於張長河、趙秀珍以及這個便衣隊的所有情況,都如實告訴我們。”
真相如同一個巨大的泡沫,被輕輕戳破,露出裡麵不堪的現實。沒有什麼光輝的便衣工作,沒有什麼吃皇糧的鐵飯碗,沒有什麼城裡的房子,隻有一場精心編織的騙局,和一個因為賭博被抓、此刻正關在拘留所裡的“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