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她將隱沒在西北的戈壁灘上,如同父親當年一樣。
但她的心中卻格外清明——
這不是消失,而是以另一種方式存在。就像太姥爺筆記裡寫的那樣:
“有些星星,白天也在發光,隻是我們看不見。”
卡車載著她一路向西,駛向那個在地圖上找不到坐標的基地。在那裡,她將和無數隱姓埋名的科研工作者一起,為祖國的航天夢繼續奮鬥。
哨兵仔細核驗著蘇婉寧的工作證,鋼印在夕陽下泛著冷硬的光澤,蓋章時發出“哢嗒”一聲脆響,在這片寂靜中格外清晰。
隨著哨兵推開那扇厚重的鐵門,戈壁的狂風立刻呼嘯著撲麵而來。
這風與江南的柔風截然不同,裹挾著粗糲的沙粒抽打在臉上,帶著刺痛感。她下意識地裹緊外套,眯起眼睛打量著眼前的一切。
眼前是一座毫不起眼的土黃色山體,若不是有人帶領,根本不會注意到山腳下那道幾乎與岩壁融為一體的金屬門。
沙粒持續敲打著外圍的鐵絲網,發出細密而規律的聲響,像是在用獨特的方式迎接她的到來。
當第二道厚重的防護門在身後緩緩閉合時,她不禁屏住了呼吸。
山體內部彆有洞天——挑高的穹頂下,錯綜複雜的管線如銀色脈絡般延伸,數層樓高的主控室裡,儀表盤閃爍著幽藍的光芒。
這裡安靜得隻能聽到機器運轉的低鳴,與門外肆虐的風沙仿佛是兩個世界。
她握緊手中的行李,知道從這一刻起,她將在這座秘密基地裡,開始為期一年的“失蹤”。
崔教授帶著她穿過戒備森嚴的通道,在行政處辦理完一係列手續。
當印著鋼印的全新工作證遞到手中時,蘇婉寧感到掌心沉甸甸的——這不僅是一張通行證,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責任。
“先熟悉環境,下午整理內務。”
崔教授看了眼腕表,語氣比在江南時更顯凝重。
“明天一早,你直接加入軌道模擬組。”
說著,他將一本磚頭厚的《設備操作規程》遞過來,書角已被翻得微卷。
“這裡的設備比學校精密百倍,但也嬌貴得很。”
他壓低聲音,眉頭微蹙。
“昨天全係統模擬時就出了岔子——軌道參數始終存在0.2度的恒定偏差。三組人輪班查了二十個小時,到現在還沒定位問題根源。”
他停下腳步,目光如炬地看向蘇婉寧:
“記住,在這裡,任何一個微小的誤差,都可能讓整個項目功虧一簣。”
這番話像一記重錘,讓蘇婉寧瞬間繃緊了神經。她握緊手中的規程,感受到書脊硌在掌心的觸感。
0.2度——
這個看似微不足道的數字,在浩瀚太空中卻意味著致命的偏離。
她抬頭望向走廊儘頭那扇厚重的防輻射門,門後就是即將日夜奮戰的軌道模擬中心。未知的挑戰讓她心跳加速,但眼底卻燃起更熾熱的火焰。
“明白。”
她輕聲回應。
這個看似微不足道的0.2度,將成為她在這片戈壁灘上的第一個對手。
分配給蘇婉寧的宿舍是標準的兩人間。房間陳設簡單,兩張單人床,一個共用的衛生間,最難得的是還帶了個小小的書房,兩張書桌並排放著,算是基地裡難得的配置。
軍綠色的被褥和基本生活用具倒是齊全,隻是用水需要定時定量去水房領取,每一滴都顯得格外珍貴。
她正整理行李時,門被推開,一個身影帶著明快氣息走了進來。
來人約莫二十出頭,長得十分漂亮,穿著剪裁得體的卡其色工裝褲,搭配一件亮黃色的毛衣,頸間係著條小巧的絲巾,在這片土黃色的背景裡顯得格外醒目。
“你就是新來的蘇婉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