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的空調發出低沉的嗡鳴,驅散著夏日的燥熱。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在排列整齊的書架上切割出明亮的光斑,空氣裡彌漫著紙張和舊木頭混合的沉靜氣息。楚夜和蘇曉坐在他們慣常的角落,麵前攤開著書本和筆記。
蘇曉正在為一場重要的專業課考試奮戰,眉頭微蹙,筆尖在草稿紙上飛快地演算著什麼,偶爾遇到難題會無意識地咬住筆帽。楚夜則捧著一本《符號學概論》,看似在認真閱讀,實則分出一部分心神,在體內默默運轉著暗影能量,進行著極其細微的操控練習——讓一絲能量如同最纖細的遊絲,在指縫間悄然流轉,不露絲毫痕跡。這是莫裡斯教導的基礎,也是他現在唯一能安全進行的“訓練”。
「能量微操練習:穩定性提升0.5。環境相容性:完美。未觸發任何監測機製。」係統平靜地彙報。
“啊——總算搞懂了!”蘇曉忽然低呼一聲,放下筆,長長舒了口氣,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她轉過頭,看見楚夜合上書,便小聲抱怨道:“這個模型也太繞了,差點沒把我繞暈過去。”
楚夜看著她鼻尖上因為專注而滲出的小汗珠,笑了笑,將手邊那瓶未開封的礦泉水推過去:“休息一下,喝點水。”
他的語氣自然,動作流暢,仿佛這隻是朋友間再普通不過的關心。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麵對蘇曉時,那種最初因容貌相似而產生的警惕和錯位感已經淡化了許多,更多的是將她看作一個獨立的、充滿活力的個體。
“謝謝!”蘇曉接過水,擰開喝了一大口,然後湊近了些,壓低聲音,眼睛亮晶晶的,“誒,楚夜,你工作的地方……是不是能接觸到很多稀奇古怪的文化符號啊?我們這次考試有個案例分析,我覺得找點非主流的例子可能會更出彩。”
楚夜心中微動,麵上卻不動聲色:“嗯,會接觸到一些比較冷門的資料。你需要哪方麵的?”他巧妙地引導著話題,既不會暴露太多,又能滿足蘇曉的求知欲,同時也在觀察,這是否是另一種形式的“試探”。然而蘇曉的眼神清澈,隻有純粹的好奇和學術上的熱情。
“就是……比如一些特定群體內部的暗號,或者有著特殊含義的圖案之類的?”蘇曉比劃著。
楚夜沉吟了一下,避開了可能與暗影界真正符號體係相關的內容,挑選了一些在地球文化中確實存在、又相對生僻的例子,用平淡而清晰的語調解釋了幾句。蘇曉聽得認真,不時點頭,在本子上記下關鍵詞。
“太厲害了!你怎麼知道這麼多!”她由衷地讚歎,看向楚夜的目光裡多了幾分佩服。
楚夜微微垂下眼瞼,掩飾住眼底一閃而過的複雜情緒。這些知識,有些是係統資料庫的記載,有些……則是在生死邊緣,用回檔次數換來的對異世界文化的觀察。“工作需要,接觸多了而已。”他輕描淡寫地帶過。
傍晚時分,兩人一起離開圖書館。夕陽給校園鍍上一層金邊,暑氣稍退,微風送爽。在食堂簡單吃了晚飯後,蘇曉要去參加一個社團活動,楚夜便獨自騎車回家。
回到那間爬滿爬山虎的小屋,楚夜先給那盆綠蘿澆了水。嫩綠的葉片在燈光下舒展著,生機勃勃。他坐到書桌前,並沒有立刻開始研究《守望者日記》或是嘗試感悟“鏡影沙”,而是拿出了手機。
李哲的邀約緊隨而至:“夜哥!上線!今晚必須帶你上分!哥們狀態火熱!”
楚夜失笑,回複:“來了。”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他沉浸在虛擬世界的廝殺與合作中。李哲在語音裡大呼小叫,指揮若定自認為),楚夜則操作精準,偶爾在李哲衝動上頭時,用簡短的語句提醒一句。鍵盤鼠標的敲擊聲、遊戲背景音、李哲咋咋呼呼的喊聲充斥在小小的房間裡,驅散了寂靜,也暫時掩蓋了心底深處那份無形的壓力。
「檢測到宿主多巴胺水平顯著提升。社交互動評估:良性。備注:雖然隊友李哲)戰術意識堪憂,但娛樂效果顯著。」
楚夜甚至能腦補出係統說這話時,那如果有實體大概會微微挑眉的樣子。
直到深夜,一場酣暢淋漓對李哲而言)的勝利後,兩人才結束遊戲。楚夜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睛,走到窗邊透氣。
夜色深沉,遠處城市的霓虹如同永不熄滅的星河。樓下偶爾有晚歸的車燈劃過,引擎聲由遠及近又迅速遠去。一切都籠罩在夏夜特有的、帶著微醺暖意的寧靜之中。
然而,就在這一片寧靜之下,楚夜放在窗台上的左手食指,無意識地輕輕敲擊了一下木質窗框。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無法被任何儀器探測到的空間漣漪,以他的指尖為中心,蕩開了微不可查的一圈。這是他最近結合“鏡影沙”的映照和自身對空間穿越的殘存體驗,摸索出的一點小技巧——並非真正的空間操控,更像是一種對周圍空間穩定性的“感知”與極其輕微的“擾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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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剛才那一瞬間的“擾動”中,他捕捉到了一絲極其隱晦的、非自然的“緊繃感”。仿佛他所在的這方空間,被一層無形而堅韌的網輕輕地、溫柔地包裹著。這網沒有惡意,甚至像是在保護著他,隔絕著外界的某些東西,但同時也清晰地標示著——他仍在網中。
女王的網。
她耗費力量送他歸來,果然不隻是讓他享受假期。這片看似自由的天地,依然是她領域延伸的一部分。她並非不管他,而是以一種更宏大、更不容置疑的方式“管”著他。她的放任,她的觀察,甚至他與蘇曉、李哲等人的社交,可能都是她龐大實驗的一部分數據。她在準備著什麼?那個需要他理解兩個世界規則的“以後”,究竟指向何時?那扇需要“鑰匙”才能打開的門,又在哪裡?
這些問題如同幽暗的水草,在他心底搖曳。但他臉上的表情卻異常平靜。他甚至輕輕哼起了剛才遊戲裡聽到的一段背景音樂,轉身回到書桌前,拿起了那本《宏觀經濟學原理》,翻開了夾著《守望者日記》的那一頁。
恐懼和焦慮解決不了問題。既然還在網中,他就要更小心地行動,更努力地理解規則的紋理,更耐心地尋找這無形之網的節點或弱點。父母的關懷,朋友的喧鬨,甚至蘇曉那帶著陽光溫度的笑容,都是他在這張網下,需要守護的,也是他可以汲取力量的真實。
夜更深了。台燈的光暈籠罩著他沉靜的側臉,指尖拂過守望者日記上那些古老的文字,他的眼神專注而堅定。窗外的夏夜依舊溫柔,而在那無形的網絡之外,在暗影王庭的深處,端坐於星空王座之上的洛菲絲,唇角或許正勾起一抹無人得見的、掌控一切的弧度。
她的棋子正在預定的棋盤上移動,看似閒散,卻每一步都蘊含著未來的殺機或……生機。風暴在平靜的海平麵下悄然積聚,隻是此刻,月色正好,風平浪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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