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依舊按部就班地流淌。楚夜幾乎已經完全適應了這種規律的、近乎刻板的日常生活。上午處理那些永遠整理不完的“文化資料”，下午去圖書館或咖啡館換個環境繼續，傍晚回家，偶爾與李哲或蘇曉有些簡單的社交。
這天下午，天空陰沉，悶雷在雲層後滾動，醞釀著一場夏末的暴雨。楚夜剛從圖書館出來，手裡提著裝了幾本書的帆布包，快步走向公交站。豆大的雨點開始稀疏地砸落，在地麵上暈開深色的印記。
他緊走幾步，眼看就要到車站的遮雨棚下。就在這時，旁邊一個背著巨大登山包、行色匆匆的男人猛地轉身，沉重的背包毫無征兆地狠狠撞在楚夜身側！
“呃！”楚夜被撞得一個趔趄，手裡的帆布包脫手飛了出去，“啪”地一聲落在積起的水窪裡，幾本厚厚的書散落出來，瞬間被泥水浸透。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注意！”那男人慌忙道歉，臉上帶著真實的歉意，伸手想去撿。
楚夜皺了皺眉，側身避開對方的手，自己彎腰去拾撿。書本濕漉漉、臟兮兮的，封麵糊成一團。他直起身，看著那男人再次道歉後匆匆跑進雨裡的背影，心裡掠過一絲極淡的、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感。剛才那一下撞擊的力道和角度，似乎……有點過於“巧合”了。
雨驟然變大，嘩啦啦地傾瀉下來。他顧不上細想，抱著濕透的書本衝進了公交站棚。
晚上回到家，他把濕透的書本攤在陽台晾著，心情不免有些鬱悶。這些書雖然不算珍貴，但也是他花了些心思挑選的。
更讓他煩悶的是接下來的幾天。先是家裡的網絡莫名其妙地頻繁斷線，維修人員上門檢查卻一切正常，人一走就又恢複，反複幾次，搞得他不勝其煩。接著是他常去的那家咖啡館，他習慣坐的靠窗位置連續幾天被人提前預定，而他明明記得那位置平時很少有這麼高的預訂率。甚至有一次，他放在桌上去取餐的咖啡，回來時發現裡麵被不知誰丟進了一小撮足以讓味道變得古怪、卻又不至於造成實質傷害的鹽。
這些都不是什麼大事，單獨看都像是普通的倒黴或者無心之失。但接二連三地發生，頻率之高，巧合之多，讓楚夜很難再用“運氣不好”來解釋。
「環境異常事件記錄：過去72小時內，遭遇意外碰撞1次，網絡異常波動7次，常用座位被占用3次，飲品被汙染1次。巧合概率計算中……低於正常閾值。」係統的聲音適時響起，帶著冷靜的分析。
“不是巧合，對吧？”楚夜站在陽台上，看著外麵沉沉的夜色，語氣平靜。
「可能性極高。行為模式分析：非致命，非重大財產損失，旨在製造持續的、低強度的困擾與不便。疑似……惡作劇。」
惡作劇？楚夜眼神微冷。誰會對他做這種無聊的惡作劇？李哲？不可能，那家夥沒這麼細膩的心思。蘇曉？更不像。父母？絕無可能。
一個名字浮上心頭。
洛菲絲。
隻有她，有能力、有動機，並且……有這種近乎孩童般惡劣的趣味。她無法親自降臨，便用這種無處不在又無跡可尋的方式，提醒他她的存在，告訴他即使在這看似平靜的地球，他依然在她的股掌之間。她在用這種方式告訴他：你的安寧，是我施舍的，我隨時可以收回，或者，至少可以讓你不得安寧。
這像是一場無聲的示威，一場來自遙遠王座之上的、帶著嘲弄的惡作劇。
楚夜沒有憤怒，反而有一種“果然如此”的了然。他早就知道，這平靜不會長久。隻是沒想到，女王的“提醒”會以這種形式到來。
第二天，他照常出門。經過小區門衛室時，裡麵的大爺叫住他：“小楚啊，有你的信，看著挺奇怪的，沒郵票也沒地址，就寫了個你的名字。”
楚夜接過那封信。信封是普通的白色信封，觸手微涼。上麵隻用一種他熟悉的、帶著獨特韻味的暗紫色墨水，寫著他“楚夜”兩個字。他拆開信封，裡麵沒有信紙，隻有一片薄如蟬翼、近乎透明的黑色晶體碎片，在陽光下折射出幽暗的光澤。
他認得這東西。這是暗影界一種叫做“幽影蝶”的生物翅膀上的鱗粉凝結而成，沒有任何實際用處，唯一的特性就是極其脆弱，一觸即碎，並且會散發出一種極其清淡、隻有對暗影能量敏感的人才能嗅到的、帶著微澀的冷香。
這是洛菲絲的風格。優雅，精致，帶著不容置疑的宣告，和一絲戲耍獵物般的惡劣趣味。
楚夜捏著那片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會化作齏粉的黑色晶體，指尖能感受到那微涼的觸感和其內部蘊含的、極其微弱的暗影波動。他甚至可以想象，洛菲絲在寫下他名字時，那唇角可能勾起的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沒有捏碎它，而是小心地將它放回信封，揣進了口袋。
惡作劇開始了。那麼，他該如何應對？是惶惶不可終日，等待下一次不知何時、以何種形式出現的“驚喜”？還是……
楚夜抬起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帶著潮濕水汽的空氣。他的眼神裡，沒有了最初的鬱悶，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靜的、帶著點冷意的光芒。
他拿出手機，給李哲發了條信息：“晚上有空？老地方，喝兩杯。”
然後，他又給蘇曉發了條信息，詢問她之前提到過的、關於某個冷門文化符號的出處，語氣平和自然，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選擇了繼續他的生活。隻是，在平靜的表象下，多了一份不動聲色的警惕，和一種被挑起的、隱晦的對抗之心。女王的惡作劇，像投入湖麵的石子，確實激起了漣漪。但這漣漪之下，是更深、更沉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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