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嗡嗡聲像初夏的蚊蠅,從四麵八方聚攏過來,鑽入每個人的耳朵。
那輛通體雪白、印著藍色心形標誌的心理支援車,就像一顆掉進螞蟻窩裡的方糖,瞬間吸引了縣城廣場上所有閒散的目光。
一個叼著旱煙袋的老人眯著眼,湊上前敲了敲車身,甕聲甕氣地問:“嘿,小夥子,你們這車……是賣大力丸的?”
車門“嘩”地一聲滑開,趙子軒像個閃亮登場的明星,一步跳下車,手裡早已舉起了正在直播的手機。
他清了清嗓子,對著鏡頭,也對著圍觀的人群,露出了一個極具感染力的笑容:“老鄉們,家人們!看清楚了,咱們這不是賣藥車,是救命車!今天我們不治身體,專治心病!”
直播間裡,彈幕瞬間滾動起來。
“好家夥,主播這開場白,比我們村口賣保健品的王大爺還能說。”
“治心病?這車咋看著這麼眼熟?把頂上那堆天線拔了,像極了村口算命的篷子改的。”
車內的陳默看到這條彈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壓低聲音,通過團隊頻道對眾人說:“還真像——因為旁邊那個搭著紅布帳篷,煙熏火燎的,就是‘王大師’的‘開光堂’。”
所有人的視線齊刷刷地投向不遠處。
那頂破舊的紅帳篷在現代化的支援車旁邊,顯得格外刺眼和滑稽。
林楓的目光在屏幕和紅帳篷之間切換,他迅速調出了陳默早已整理好的資料。
一串串冰冷的數字和名字,像一把把尖刀,刺痛著他的眼睛:過去三年,“王大師”以“消災改運”、“祈福開光”為名,在這座小小的縣城裡,騙走了超過十戶家庭的壓歲錢、養老金,涉案總額高達八萬餘元。
其中一筆清晰標注的款項,讓林楓的心猛地一沉——兩千元,受害人,陳默的奶奶,款項用途備注:給孫子攢的“大學啟動金”。
他瞬間明白了陳默那幾乎要溢出屏幕的寒意。
這已經不隻是一場簡單的反詐騙行動,而是他們“壓歲錢保衛戰”的延伸戰場,一場與愚昧和貪婪的正麵交鋒。
林楓深吸一口氣,聲音沉穩而堅定:“咱們的錢,是用來給孩子們點亮希望的,不是拿來喂給這些披著人皮的騙子。”
車內的氣氛瞬間變得肅殺。
一場名為“三步破神計劃”的行動在幾分鐘內迅速敲定。
“第一步,我去。”趙子軒自告奮勇,他理了理自己身上那件價值不菲的外套,調整出一個介於迷茫和焦躁之間的表情,“我這個‘為前途和愛情發愁的焦慮富二代’人設,他絕對吃得死死的。”
“錄音設備。”陳默遞過去一條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編織手鏈,手鏈的搭扣處有一個微不可見的小孔,“我已經遠程接入,實時監聽,確保萬無一失。”
張野則攥緊了手機,他的任務同樣關鍵:“我馬上去聯係名單上那些受騙家庭的子女,很多人在外地打工,但他們才是戳破騙局的主力軍。”
“我來聯係縣心理協會,”林楓收尾,“我們需要一個官方的平台,在戳穿騙局後,立刻用科學的聲音填補他們心中的空白。一場‘反迷信心理健康講座’,就是我們送給‘王大師’的謝幕禮。”
計劃已定,行動開始。
趙子軒深吸一口氣,帶著恰到好處的憂愁,走進了那間彌漫著劣質檀香味的“開光堂”。
“王大師”一見他這身行頭,渾濁的眼睛裡立刻迸發出貪婪的精光。
一番故弄玄虛的“看相”和“測字”後,趙子軒順理成章地花了八百八十八元,請回一枚所謂的“鎮宅轉運玉佩”。
“小夥子,你放心,”王大師捏著那塊廉價的合成玉,唾沫橫飛地吹噓,“戴上它,保證你考試必過,戀愛必成!就連你家裡長輩給你的壓歲錢,它都能幫你牢牢鎮住,誰也拿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