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間的咖啡機在淩晨兩點發出最後一聲嗡鳴時,林楓把阿哲耷拉在桌沿的手輕輕往鍵盤上挪了挪。
實習生工位區的頂燈早滅了,隻有阿哲手機屏幕的冷光映著他眼下的青灰,像塊沒擦乾淨的墨漬。
手機屏幕上的對話框還亮著。
母親的消息發在淩晨五點十七分,照片裡是一碗浮著蛋花的長壽麵,湯麵倒映出廚房瓷磚的裂紋:"兒子,今天是你生日,你說要加班,媽沒打擾你。"林楓的拇指懸在屏幕上方,最終沒敢觸碰——他怕驚醒這具年輕的身體裡,連做夢都在趕方案的神經。
外套搭在阿哲肩頭時,他無意識地蜷了蜷,像隻受傷的小貓。
林楓彎腰收拾地上散落的文件,瞥見工位角落的打卡記錄冊。
翻到最近十天那頁,紅筆標注的下班時間從2347跳到次日0231,最後三天乾脆連成一片:0109、0115、0127。
平均淩晨一點十七分——這個數字在視網膜上灼燒,讓他想起蘇晚晴視頻時說的"國內卷得像戰場",當時他還笑她在華爾街待久了誇張,此刻指尖卻涼得像攥著塊冰。
這不是奮鬥,是消耗。
第二天午休,林楓端著咖啡往工位走,路過徐曼辦公室時聽見"哢嗒"一聲鎖響。
小薇從裡麵踉蹌著退出來,睫毛上還掛著沒擦淨的淚,手裡攥著張皺巴巴的信紙。
她低頭往茶水間走,高跟鞋在瓷磚上敲出慌亂的鼓點。
"讓我寫......給領導情人的情書,還要用"溫柔賢惠"的口吻。"她的聲音像被揉皺的紙,在茶水間玻璃幕牆上撞出細碎的回聲。
正接水的實習生小王手一抖,咖啡潑在袖口:"徐總上周還說"年輕人要多學人情世故",合著是學當私人秘書?"
林楓捏著馬克杯的指節泛白。
他轉身回工位,從抽屜最底層翻出個加密u盤——那是陳默幫他做的"404數據存檔站",原本隻存著寢室夜聊時的沙雕視頻。
此刻他新建文件夾《非職務行為記錄·匿名通道》,設置成僅接收加密投稿時,鼠標光標在"確認"鍵上懸了三秒。
"總得有人把這些"順便"的事,變成"必須"被看見的事。"他對著電腦屏幕輕聲說,像在對四年前那個縮在404寢室裡怕麻煩的自己喊話。
第三天清晨,茶水間的白板前圍了圈人。
林楓貼的五色便簽紙在晨光裡泛著暖光,標題"今天你被"順便"了嗎?"的馬克筆字還帶著些毛邊——他昨晚手寫了三遍才滿意。
最上麵那張藍色便簽是他的:"周三晚,替總監取乾洗衣服,耗時48分鐘。"筆鋒頓挫,像在和空氣裡的某種東西較勁。
"替客戶點奶茶,被罵甜度不對,重跑三趟。"粉色便簽歪歪扭扭,是行政部小林的字跡,她總說自己"字醜得像被貓踩過鍵盤"。
"周末駐場拍宣傳片,沒加班費。"黃色便簽上的字力透紙背,是市場部大劉的,他上周為了拍領導家孩子的生日宴,推了陪女兒的家長會。
"拒絕陪酒,轉正麵試被取消。"最下麵那張黑色便簽,墨跡暈開一片,像滴沒止住的血。
寫的人沒留名字,但林楓認得那是策劃組小周的字跡——他上周醉到胃出血被送急診時,徐曼還在群裡發"年輕人要學會融入"。
老吳推著清潔車經過時,停在白板前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