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廳裡,正播放著精心製作的宣傳片——《信用家庭,幸福之本》。
畫麵上,一群穿著整潔校服的孩子,舉著“我家信用滿分”、“爭做信用小標兵”的牌子,笑容燦爛地跳著舞。
會議間隙,趙子軒借口谘詢孩子學習問題,與一位看起來頗有資曆的班主任攀談起來。
幾句恭維的話下去,那老師便放鬆了警惕,壓低聲音透露:“我們班去年就轉走了三個‘低信生’,沒辦法,校長親自找家長談的話,說放在班裡‘避免影響整體評估’。都是些挺聰明的孩子,可惜了。”
趙子軒心頭一凜,不動聲色地將話題引向了競賽。
果然,老師歎了口氣:“說起這個就來氣,我們班那個小宇,數學天賦特彆好,我想給他報市裡的奧數競賽。結果報到教導處,主任直接把名單打回來了。”
就在這時,教導主任恰好從旁經過,拍了拍那位老師的肩膀。
趙子軒立刻低下頭,假裝看手機,同時悄悄按下了錄音鍵。
他清晰地錄下了教導主任對那位老師說的話:“老李,跟你說了多少次,那個小宇的事就彆再提了。彆給他報名參加什麼數學競賽,你想想,萬一他拿了獎,媒體一來采訪,發現他爸是因為‘非法集會’被降信的,這算什麼?算我們學校成功培養了一個高風險家庭的苗子?這責任你擔還是我擔?”
錄音結束,趙子p軒的指尖冰涼。
當三路消息彙集到林楓這裡時,整個團隊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張野帶回來的是血淋淋的現實,趙子軒帶回來的是製度的無情執行,而林楓和陳默推演出的,是這套係統背後冰冷徹骨的數學邏輯。
“不能再等了。”林楓終於開口,打破了沉默,“我們不能隻收集證據,必須讓更多人看到這些被‘篩掉’的孩子。他們不是數據,不是評估報告裡的減分項,他們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他轉向陳默,“教育局的內網,有沒有安全、不留痕跡的通道?”
陳默點頭:“他們為了數據安全,設置了一個獨立的災備備份通道,物理隔離,但每十二小時會通過一個加密端口同步一次數據。我可以利用同步的瞬間,進行非破壞性訪問,隻讀取,不修改。”
“好,把全縣所有被標記為‘低信家庭子女’的學生名單提取出來,一共217名。進行脫敏處理,隱去真實姓名和學校,隻保留年齡、性彆和家庭被降信的原因。”林楓的目光轉向趙子軒,“子軒,用最平實的語言,把這些孩子的故事串起來,寫一篇長文,標題就叫——《被篩掉的孩子》。”
幾個小時後,一份數千字的長文和一份包含217個匿名檔案的名單出現在電腦上。
“然後呢?”張野問,“發到網上?很快就會被刪除。”
“不發到網上。”林楓”他看向張野,“你回老城區,聯係你認識的那些手作市集的攤主、特教學校的老師,還有那些願意幫忙的快遞員。把這篇文章縮印成巴掌大的小卡片,夾在學生新發的作業本裡,夾在家長點的外賣單裡,夾在公交卡的充值收據裡,夾在每一個人們不會設防的日常角落。”
一場無聲的“投遞”行動就此展開。
兩天後,一個中學老師在自己的朋友圈發了一張照片,照片裡是她正在批改的作業本,本子裡夾著一張小小的卡片。
她配文寫道:“今天發新作業本,在裡麵發現了這張紙條,看完整個人都不好了。”
照片裡,卡片上那行字被放大,清晰可見:“老師,我爸媽不是壞人。”
事件的發酵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就在此時,王教授,那位信用體係的首席設計師,受邀參加了市裡舉辦的“社會信用體係建設與未來發展”高端研討會。
麵對台下媒體和學者的提問,他侃侃而談,將那套冰冷的係統包裝成“必要的社會免疫機製”,聲稱“情感連坐”雖然殘酷,但能有效阻斷風險的代際傳遞,是維護社會整體穩定性的“陣痛”。
林楓讓趙子軒以一家網絡媒體記者的身份拿到了提問機會。
“王教授您好,”趙子軒站起身,聲音洪亮而清晰,“我想請教一個具體案例。如果一位母親,因為見義勇為,救助了一個被官方定義為‘非法’的群體,導致信用降級。她的孩子因此失去了本該擁有的重點教育機會。請問,我們這套‘免疫機製’,究竟是在獎勵冷漠,還是在懲罰善良?”
全場一片死寂。所有鏡頭都對準了王教授。
王教授臉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他沉默了幾秒,推了推眼鏡,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學者口吻回答:“任何製度在初期都需要保持其絕對的穩定性,個案的得失,要服從於整體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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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就在林楓他們複盤這次交鋒時,陳默的電腦突然跳出一個新郵件提醒。
發件人是匿名的,郵件正文隻有一句話:“我不能再欺騙自己了。”
附件是一個加密的壓縮包。
陳默迅速破解,裡麵是一份內部報告的草案,封麵上赫然印著標題——《關於“道德傳染”社會阻斷模型的倫理邊界與壓力測試報告》。
報告的署名人,正是王教授。
林楓一把奪過鼠標,點開文件。
他直接翻到結論部分,一行加粗的黑體字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他的瞳孔上:
“在為期三年的觀察實驗組中,78.3的‘低信家庭’未成年子女,在年滿18周歲前,表現出主動與‘問題親屬’進行情感與物理切割的傾向,以期修複自身信用檔案。模型……有效。”
林楓猛地合上了筆記本電腦。
金屬外殼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像一聲壓抑的哀鳴。
他緩緩抬起頭,環視著張野、趙子軒和陳默,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同樣的震驚與駭然。
“我們都錯了。”林楓的聲音很低,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平靜,“他們不是在建設什麼信用係統,他們是在建造一個巨大的人性滅絕培養皿。”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城市的萬家燈火。
那些閃爍的光點,此刻在他眼中,仿佛都成了培養皿中掙紮的菌落。
“陳默,”他沒有回頭,“用我們建立的那個單線聯係網絡,通知所有我們接觸過的、名單上的、被牽連的家庭。”
他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回蕩,每一個字都裹挾著風暴欲來的重量。
“告訴他們,是時候了。”
“是時候,讓那些被係統判定為‘沉沒成本’的幽靈,在陽光下開口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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