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那個初秋傍晚,空氣裡還殘留著夏日尾巴的燥熱。秋初霽加班歸來,身體因機械廠繪圖板的勞作而僵硬疲憊,騎著那輛除鈴鐺外處處作響的舊自行車,拐入回家必經的窄巷。
巷子兩邊是低矮的、牆皮剝落的舊平房,空氣裡飄著晚飯的油煙和下水道隱隱的餿味。
就在巷子中間,昏黃的路燈下,圍著一小圈人。人群中心,傳來一個女人帶著哭腔、又強作鎮定的聲音:“你們…你們彆亂來!錢…錢我會想辦法還的!”
秋初霽本能地握緊刹車,雙腳輕輕觸地,車身緩緩停下。他透過密集的人群縫隙,瞥見一位身著樸素碎花裙的年輕女子,正被三名流氣四溢的男子緊緊逼擠在牆角。
領頭的男子,頭頂一片青茬,胳膊肌肉如虯龍般盤踞,嘴角叼著一根未燃儘的煙,眼神如狼似虎地在夏露身上掃視,嘴裡吐出不乾不淨的話語:“想辦法?夏露,你他媽這都‘琢磨’多久了?強哥的錢是那麼好欠的?今晚不給個說法,彆怪哥幾個不客氣!”
叫夏露的女人看起來二十出頭,頭發有些淩亂地貼在汗濕的額角,臉上帶著驚恐,但眼神深處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強裝的倔強。
她死死地摟著那個滿是歲月痕跡的帆布包,手指因過度用力而泛起了青白之色。“再寬限兩天…就兩天!我…我找到新工作了,發了工資馬上還!”她的聲音帶著顫抖的哭音,聽起來無助又可憐。
“寬限?”青皮頭嗤笑一聲,猛地往前逼近一步,幾乎貼到夏露臉上,濃濃的煙臭氣噴了她一臉,“你當強哥開善堂的?今天要麼拿錢,要麼…”他猥瑣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跟我們走一趟,伺候好了強哥,利息給你免了!”
周圍看熱鬨的人竊竊私語,有人搖頭歎息,卻沒人上前一步。夏露臉色慘白,蜷縮在冰冷的磚牆旁,身體顫抖,如同狂風暴雨中無助的落葉,眼中的倔強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小動物般的驚恐。
就在這時,一個瘦高的身影撥開了人群。
秋初霽不知哪來的勇氣,或許是她眼中瞬間被恐懼吞噬的無助觸動了他麻木已久的內心。
他擋在了夏露和那三個混混之間,聲音不大,甚至因為緊張而有些乾澀,但很清晰:“幾位大哥,有話好說,彆為難人家姑娘。”
青皮頭一愣,斜眼打量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穿著洗得發白工裝、戴著眼鏡、一看就是個老實巴交窮工人的家夥,隨即露出輕蔑的嗤笑:“喲嗬?哪來的蔥?想英雄救美啊?滾一邊去!彆他媽找不自在!”他身後的兩個跟班也往前湊了湊,捏著拳頭,發出骨節的脆響。
秋初霽的心跳得像擂鼓,後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
他下意識地摸向乾癟的口袋,裡麵僅有幾張零錢和一張薄薄的工資卡,那是他賴以生存的微薄積蓄。
但看著夏露那雙盈滿淚水、寫滿哀求的眼睛,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些:“她…她欠多少?我…我先替她還一部分?”
青皮頭狐疑地上下掃視著他,報了個數。秋初霽心裡一沉,那數字幾乎是他兩個月的工資。
他咬了咬牙,掏出那張工資卡,聲音有點發飄:“卡裡…卡裡還有六百多,密碼是…是xxxxxx,先…先拿去。剩下的…剩下的讓她慢慢還行不行?我…我擔保。”他吐出‘擔保’二字,聲音裡滿是自嘲與無力。
青皮頭一把奪過卡,在手裡掂了掂,又看看秋初霽那副緊張又認真的樣子,再看看縮在牆角的夏露,突然咧嘴笑了,露出一口被煙熏黃的牙:“行啊,小子,有點意思。看在你這份‘義氣’上,今天給你個麵子。”
他用手拍了拍秋初霽的臉頰,力道不輕,“記住你擔保的!下個月這時候,連本帶利,一分不能少!不然…嘿嘿…”他威脅地朝夏露的方向努努嘴,帶著兩個跟班,罵罵咧咧地走了。
人群見沒熱鬨可看,也漸漸散了。窄巷裡隻剩下昏黃的燈光,和驚魂未定的兩個人。
夏露像是被抽掉了骨頭,順著牆壁滑坐到地上,雙手捂著臉,肩膀劇烈地聳動,發出壓抑的、劫後餘生般的嗚咽。淚水從她的指縫裡不斷湧出。
秋初霽愣在原地,手腳發軟,望著地上抽泣的夏露,一時不知所措。片刻後,他才緩緩蹲下,笨拙地從口袋中掏出一塊洗得泛白卻乾淨的手帕,輕輕遞去,聲音略顯乾澀:‘姑娘,彆哭了,壞人已經走了。你…沒事吧?’
夏露抬起淚眼蒙矓的臉,看著眼前這個穿著舊工裝、戴著眼鏡、神情局促又透著真誠關心的男人。
路燈的光暈柔和了他略顯瘦削的輪廓。
她接過手帕,慌亂地擦拭著眼角的淚水,哽咽著道謝:“謝…謝謝你,大哥。若不是你,我…我真不知該怎麼辦。”話未說完,她已用那雙盈滿淚水的眼睛,滿含感激與依賴地望著他,宛如一隻受驚後尋得庇護的小鹿。
那一刻,秋初霽那顆沉寂了太久、習慣了機械圖紙和冰冷鋼鐵的心,仿佛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一種混合著保護欲和莫名情愫的暖流,悄然滋生。他完全沒注意到,夏露在低頭用手帕擦眼淚的瞬間,那被手帕遮掩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眼底深處掠過一絲獵物上鉤的冰冷得意。
那場“英雄救美”之後,夏露就像一顆投入秋初霽死水般生活的石子,激起了他從未想象過的漣漪。
她總是能巧妙地製造各種‘巧合’,在他下班的路上‘偶遇’,或是在他常去的那家麵館‘恰好’忘了帶錢。
每一次相遇,她都會帶著感激又羞澀的笑容,軟語溫言地道謝,眼神裡盛滿了依賴和崇拜,那是在秋初霽單調乏味的前半生裡從未感受過的溫度。
“秋大哥,你那天…真的好勇敢。”一次“偶遇”在小麵館,夏露捧著一碗素麵,小口吃著,聲音低低的,帶著柔柔的尾音,目光卻大膽地、亮晶晶地看著他,“我…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好的人。”她的臉頰適時地泛起兩抹紅暈,像初綻的桃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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