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時分,他們終於找到了大祭司所說的那處獵營。它隱匿於一處瀑布後的水簾洞內,極為隱蔽。洞內尚存黑水部早年以特殊方法保存的乾糧與簡單藥物,雖顯簡陋,卻足以讓他們暫且安身。
安置好傷員,設下警戒,眾人終於得以真正放鬆下來,處理各自的傷勢。
洞內燃起了小小的篝火,驅散著南疆夜間的濕寒。林萱兒還在沉睡,呼吸平穩。蕭衍坐在離火堆稍遠的角落,雙目緊閉,呼吸綿長,正默默調息,鞏固著新生的力量。
蘇鬱處理好自己的傷口,走到蕭衍身邊,遞給他一碗烤熱的乾糧和清水。
蕭衍睜開眼,接過,低聲道:“謝謝。”
兩人之間,陷入了一種微妙的沉默。經曆了生死與共,許多東西已然不同,但橫亙在彼此身份和秘密之間的隔閡,卻也並未完全消失。
蘇鬱在他旁邊坐下,看著跳躍的火光,終於還是問出了盤旋在心頭許久的問題:“你…在裂穀最後,為什麼要那麼做?”她指的是他準備獻祭自己的事。
蕭衍或者說,他靈魂深處屬於“佟秋”的那部分)拿著乾糧的手微微一頓。他抬起冰藍色的眼眸,看向蘇鬱。火光映照下,她的側臉帶著傷後的蒼白,卻依舊透著堅毅,眼神深處,是毫不掩飾的關切,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探究。
這是一個機會。一個或許可以揭開部分真相,試探她反應的機會。
這裡相對安全,萱兒也在沉睡。佟秋知道,直接坦白自己是來自另一個世界、靈魂與這具身體融合的老者,無異於天方夜譚,甚至會引來巨大的警惕和敵意。他必須用更隱晦的方式。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辭,隨後用一種比平時更加緩慢、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追憶的語氣,緩緩開口:
“那一刻…沒想太多。”他的聲音低沉,“隻是覺得…不能看著你們出事。尤其是…小鬱你和萱兒。”
“小鬱”二字自他唇間溢出,自然得仿佛早已在心底千百次回蕩。但這並非“蕭衍”會用的稱呼,更帶著一種…長輩對晚輩的親昵與熟稔。
蘇鬱的身體猛地一僵!手中的水囊差點脫手!
小鬱?!
這個稱呼…這個隻有最親近的、看著她長大的長輩才會用的乳名…怎麼會從“蕭衍”口中如此自然地叫出?!他調查過她?不可能!這個稱呼,除了已故的外公和極少數心腹,根本無人知曉!就連林萱兒,也隻是叫她“蘇鬱姐姐”!
她霍然轉頭,目光如電般射向蕭衍,充滿了震驚、警惕和難以置信:“你…你叫我什麼?!”
蕭衍佟秋)迎著她的目光,沒有閃躲,冰藍色的眼眸深處,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有無奈,有慈愛,也有著一絲孤注一擲的決絕。他知道,這隻是開始,但必須邁出這一步。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繼續說道,語氣依舊平緩,卻仿佛每個字都帶著千鈞重量:“有時候…看著你們,會讓我想起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情。想起有人…也曾像你們一樣,身處險境,而我…卻沒能保護好。”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蘇鬱,望向遙遠的過往,那裡有病床上女兒蒼白的容顏,有外孫女們倔強而哀傷的眼眸。
那股深埋心底的愧疚與痛楚,在這一刻,如決堤的潮水般不受控製地湧出一絲,悄然融入了那冰藍色的眼眸深處,使得那向來如寒潭般冰冷的眸子,竟泛起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溫情與悲傷。
這眼神…這眼神…
蘇鬱的心臟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痛得她幾乎窒息!這眼神…太熟悉了!那是外公看著她犯錯時,無奈又包容的眼神;是外公在母親去世後,獨自一人看著她們姐妹照片時,那深可見骨的悲傷與自責的眼神!
怎麼可能?!怎麼會出現在“蕭衍”的臉上?!
一個荒謬絕倫、卻又如同毒蛇般鑽入她腦海的念頭,不受控製地浮現——難道…難道外公他……
不!這太瘋狂了!這絕不可能!
她猛地站起身,踉蹌後退兩步,臉色瞬間煞白如紙,看向蕭衍的眼神,交織著巨大的混亂、恐懼和一絲連她自己都不敢承認的希冀。
“你…你到底是誰?!”她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蕭衍佟秋)看著她劇烈波動的情緒,知道這試探的衝擊力有多大。他不能再多說,否則可能會讓她徹底崩潰。他緩緩垂下眼眸,掩去其中的複雜情緒,恢複了平日那副清冷的模樣,隻是聲音依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我是蕭衍。”他頓了頓,聲音低沉而緩慢地補充道,“至少…現在是。”
這句模棱兩可的話,宛如最後一根稻草,讓蘇鬱腦海中荒謬的猜測愈發清晰,也愈發讓她難以接受。她死死地凝視著他,仿佛要穿透這具年輕的皮囊,窺見其下潛藏的靈魂。
洞內的氣氛,瞬間變得凝滯而詭異。
唯有篝火燃燒的劈啪聲,與林萱兒平穩的呼吸聲,在寂靜中悠悠回蕩。
真相的陰影,已然投下。信任的基石,出現了第一道裂痕。而這場源於靈魂之謎的風暴,才剛剛開始醞釀。
……
篝火劈啪作響,映照在蘇鬱蒼白且震驚的臉上,她的眼神恰似被困於風暴中的孤舟,在蕭衍那張年輕卻透著詭異熟悉感的臉龐上瘋狂遊弋。
那聲‘小鬱’和那轉瞬即逝、帶著外公氣息的眼神,如兩根燒紅的鐵釺,狠狠烙在她的靈魂深處,將她一直以來堅信不疑的世界攪得天翻地覆。
“我是蕭衍。至少…現在是。”
這句模棱兩可的話,更似一把鑰匙,在她緊閉的心門上撬開了一道縫隙,讓門後那黑暗且荒謬的可能性透出一絲微光。
她想要厲聲反駁,想要揪住他的衣領逼問真相,但喉嚨卻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扼住,發不出任何聲音。巨大的衝擊讓她頭暈目眩,身體微微晃了晃。
蕭衍佟秋)望著她搖搖欲墜的模樣,冰藍色眼眸深處掠過一絲不忍與心疼,但他明白,此刻任何多餘的解釋或安撫,都可能適得其反。
他必須給她時間消化這巨大的衝擊。他緩緩閉上眼,不再看她,繼續調息,仿佛剛才那石破天驚的對話從未發生。
唯有他微微繃緊的指節,悄然泄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洞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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