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送搶救室!開放性脛腓骨粉碎性骨折!大出血!快!”經驗豐富的急診醫生迅速判斷,指揮著眾人將葉大雷轉移到推車上,車輪碾過冰冷的水磨石地麵,發出急促的滾動聲。
李翠蘭和葉月英哭喊著跟在後麵,葉月英幾乎是被許柔柔和另一個村婦半拖半抱著前進。她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隻祈求著醫生能救回當家人父親)的命。
搶救室裡一片忙碌,止血、清創、建立靜脈通道、輸血……初步處理暫時穩住了葉大雷的生命體征,但醫生檢查後臉色凝重:“傷得太重了!骨頭粉碎,血管神經損傷嚴重,必須立刻手術!否則這條腿保不住,感染風險極高,甚至危及生命!”
“做!醫生!求求你們快給我爹做手術!”葉月英撲到醫生麵前,聲淚俱下地哀求。
“醫生,救人要緊!錢我們一定想辦法!”陪著一起來的葉芬葉不凡的父親)也急忙上前表態,這個老實巴交的漢子此刻也急紅了眼。
然而,一個穿著白大褂、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胸牌上寫著“副院長馮太”。他看了一眼推車上氣息奄奄、臉色灰敗的葉大雷,又掃了一眼渾身泥汙、滿臉淚痕、一看就是窮苦農民的家屬,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公事公辦地開口:
“手術可以安排。但是,先交費。預繳手術費、麻醉費、材料費、輸血費、住院押金,初步估算需要一千五百塊。錢到位,手術室立刻準備。”
“一千五?!”李翠蘭眼前一黑,差點栽倒。這對於一個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家庭來說,無異於天文數字!她哆嗦著嘴唇:“馮……馮院長,行行好!先救救我當家的命吧!他流了那麼多血,等不得了啊!錢……錢我們回去砸鍋賣鐵也一定湊齊送來!求求您了!”
葉芬也趕緊上前,急得額頭青筋暴起:“馮院長!人命關天啊!您看這傷,拖不得!我們都是山坳村的,跑不了!您先讓醫生動手術,我這就回去湊錢!天亮之前一定把錢送來!我葉芬拿性命擔保!”
馮太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眼神淡漠得像看一件物品,沒有絲毫波瀾。他搖了搖頭,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同誌,醫院有規定。先繳費,後治療。這是原則問題。沒有錢,我們也沒辦法。你們的心情我理解,但規定就是規定。你們還是抓緊時間回去籌錢吧。時間拖得越久,對他越不利。”說完,他不再看苦苦哀求的家屬,轉身對旁邊的護士吩咐道:“把病人推到觀察室,維持現狀,等繳費通知。”然後便背著手,邁著方步離開了。
“馮院長!馮院長!”李翠蘭絕望地想去追,卻被護士攔住。葉芬氣得渾身發抖,拳頭捏得咯咯作響,看著馮太那冷漠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儘頭,一股冰冷的寒意夾雜著滔天的怒火,幾乎要將他吞噬!
“這幫……這幫……”葉芬牙齒咬得咯咯響,粗重的喘息帶著血腥氣。他猛地一跺腳,眼睛赤紅地看向李翠蘭和哭得快暈厥的葉月英:“弟妹!月英!你們守在這!我這就回去!就是磕頭作揖,賣血賣房,我也把錢湊來!”他深知,跟這種冷血的官僚求情,純粹是浪費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拿葉大雷的命和腿做賭注!
葉芬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衝出醫院,連滾帶爬地找到回村的拖拉機,一路風馳電掣趕回山坳村。進村時已是傍晚,夕陽如血,映照著這個剛剛經曆升學打擊、此刻又籠罩在巨大陰影下的村莊。
葉芬連家都顧不上回,直接衝到了老隊長葉碌家。他語無倫次、帶著哭腔地把醫院的情況和那冷血的規定、那要命的一千五百塊說了出來。
“什麼?!先交錢才給治?腿都那樣了還等?!”葉碌聽完,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猛地一拍桌子,“狗日的!這是人乾的事嗎?!這是要逼死人啊!”老隊長胸膛劇烈起伏,眼中噴著怒火,但更多的是急迫。
“隊長!大雷等不起啊!那血流的……骨頭都露著……再拖下去,人就沒了!腿也肯定廢了!”葉芬急得直掉眼淚。
“湊錢!現在就湊!”葉碌當機立斷,猛地站起身,抄起掛在牆上的破銅鑼,大步流星地衝出家門。
“哐!哐!哐——!”急促而沉重的鑼聲,帶著一種不祥的緊迫感,瞬間打破了山坳村傍晚的寧靜,壓過了歸巢鳥雀的啼鳴。
“各家各戶!都聽好了!葉大雷在縣醫院!腿斷了!大出血!等著救命的手術!醫院要一千五百塊才給開刀!現在!立刻!馬上!能拿出多少拿多少!到曬穀場集合!救人要緊!!”葉碌蒼老卻洪亮的聲音,借助銅鑼的穿透力,響徹了整個村莊。
鑼聲和喊話,像一顆巨石投入平靜的水潭。短暫的死寂後,整個村子都動了起來!
“大雷出事了?!”
“醫院要錢才給做手術?!”
“天殺的!這不是要人命嗎!”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快!快回家拿錢!”
家家戶戶的燈都亮了起來。腳步聲、開門聲、翻箱倒櫃聲、婦女們焦急的詢問和孩子的哭鬨聲混雜在一起。很快,村民們扶老攜幼,手裡攥著或多或少的鈔票,心急火燎地湧向曬穀場。
曬穀場上,葉碌站在中間,葉芬站在他旁邊,眼睛死死盯著村口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夜幕看到縣醫院裡正在生死線上掙紮的兄弟。
“隊長!我家就這點了!五塊!先拿著!”一個老漢顫巍巍地把幾張皺巴巴的零票塞到葉碌手裡。
“我家有八塊!給孩子買鉛筆的錢,先救命!”一個婦女紅著眼圈遞上錢。
“我這十塊!剛賣雞蛋的!”又一個村民擠上前。
“我家底薄,隻有三塊五……”一個老婆婆抹著眼淚。
“我這二十!葉大哥平時沒少幫我家!”
“我十五!”
“我家十二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