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田晏謀齊_華夏英雄譜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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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田晏謀齊(1 / 2)

夜色濃稠,帶著仲夏特有的悶熱,裹著臨淄城,像一襲沉重的濕衣,壓在每一個沉睡的屋脊上。田氏府邸深處,那處最為軒敞的殿堂裡卻燈火如沸,人聲喧嚷,宴饗的氣息與夜的寂靜格格不入。青銅冰鑒中升騰著涼絲絲的冷氣,巨大的蟠螭紋銅燈台裡火焰跳躍,將席間觥籌交錯的身影拉長,怪異地投在繪著雲雷猛獸的牆壁上。

欒施斜倚著朱漆憑幾,一隻手臂沉重擱在冰涼的髹漆幾麵,另一隻手握著的雕花玉杯幾乎要滑落指間。杯中的酒漿晃蕩著,潑灑出幾滴濃稠猩紅,染上他華貴的絲緞深衣,洇開一小片深色濕跡。他側著臉龐,臉上透出醉酒特有的酡紅,眼神早已迷離渾濁,似乎蒙上一層水霧,朦朧盯著搖曳不定燈火間歌姬舞動的模糊身影。舌頭有些僵硬不清了,斷斷續續地哼著不成調的曲子:“……清揚宛兮……美目……盼兮……”旁邊的侍者欲上前扶正他滑落的身子,卻被他含混地嗬斥一聲揮開,酒氣也隨著言語噴湧出來。

坐在另一側的高強,狀況不過半斤八兩。他的冠帶有些歪斜,臉上掛著放浪縱情後鬆弛的笑意,手中舉著一塊滴著油脂的烤炙鹿肉,一邊大嚼,一邊含糊不清地與旁席的鮑氏子弟粗聲攀談著今日獵鹿的得意處。“……那鹿……跑得倒快,竄進林子,虧得我……眼疾手快……”他嘴角沾著星點油光,不時爆發出粗獷豪邁卻顯蒼白的笑聲,聲音隆隆在大殿中回響震蕩,“……一箭就、就射穿它脖子……嘿!”肥碩油腥的汁液順著他胡須滴下,他毫不在意隨手一抹。

殿堂中流轉的歌舞樂聲、喧囂笑鬨,如同粘稠油膏填滿了每一絲空隙,淹沒聽覺與感知。連守在殿門廊柱下的甲士們,肅然挺立的身軀似乎也在無休無止的喧嘩熱浪中微微鬆弛了幾分警惕。誰能想到,這樣一場主人醉醺醺、賓客放浪形骸的夏夜宴飲,轉瞬間竟會成為烈火烹油、鮮血潑灑的戰場?

急促悶沉的皮靴聲,幾乎被殿內的喧嘩徹底吞噬,卻又在通往正殿回廊石板地麵傳來極輕微卻密集的震顫。田無宇身披貼身輕甲,外麵套著宴會常服的深色繡金長袍,衣袍下擺隨著他沉穩急行而在夜風中颯颯拂動。身後,是他田氏與鮑氏精心挑選的私屬甲士,沉默如同潛行的獸群,隻有鐵甲葉片極偶爾地碰撞摩擦,發出如毒蛇吐信般冰冷細微的“嚓嚓”聲。沒有火把,隻借著偏門甬道兩側微弱的石燈光芒,照亮一張張麵無表情卻繃緊如石刻的臉孔,空氣凝重得吸不進肺腑。

臨近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的大殿,震耳的鼓樂笑語撲麵湧來。田無宇步伐戛然而止,立在半開的巨大殿門投下的濃重陰影邊緣,如同融入石雕的暗影。他微微側過頭顱,看向身旁同樣全身貫甲的鮑牽。對方濃眉緊鎖,右手正悄然按上腰間的佩劍古拙劍柄,微微頷首,眼神無聲投來——一個確鑿無疑的信號。兩人視線在空中一碰,淩厲的火星瞬息閃爍交彙,然後同時沒入黑暗深淵。

殿內暖熱混雜酒肉的氣流陣陣撲麵湧出,裹挾著席間賓客粗豪笑浪與舞袖的香風,正中央幾個舞姬纖腰扭擺,金環鈴鐺鳴響,一派醉生夢死的迷醉景象。

田無宇深吸了一口這燥熱、滿是酒氣的渾濁空氣,喉嚨間卻乾涸得如同燒灼。左手猛然抬起,乾脆利落地往下一劈!

“砰!!!”

沉重殿門被門外守候的巨力猛然撞開,發出雷鳴般巨響!冷冽洶湧的夜風如同狂暴的浪潮,直撲進去,刹那間將殿內燠熱的空氣撕開一道巨大的口子。懸掛的華麗帷幔被強勁氣流鼓起,高高飄飛狂舞。數盞靠近門邊的高腳銅燈“呼”地被吹滅,黑暗如厲鬼獠牙凶狠啃噬光亮一角。

喧囂戛然凝結!

樂師的鼓槌僵在半空,舞姬踩錯了鼓點僵在原地,席間勸酒的動作停滯住。所有的談笑,所有的喧嘩,所有迷醉的神情,仿佛被那隻轟然洞開的大門和湧入的刺骨寒意瞬間凍結、封存。隻剩下風在四壁間嗚咽穿行的銳響。

隨即,沉重的、密集的、如同死神踏步般的靴聲踏破凝結的空氣。田、鮑兩家的甲士,如同兩道洶湧的鐵甲洪流,帶著兵刃冰冷的肅殺之氣,踏著整齊沉重步伐湧入殿內。他們迅速有序地向兩翼展開,利刃無聲出鞘,青銅劍鋒在殘存搖曳的燈火下閃爍著令人血液凝固的寒光,如同嗜血的獸群利齒森嚴,整齊指向席間已然魂飛魄散的賓客。

田無宇大步流星踏入被黑暗與恐懼攫取的大殿中央,腳步踩踏冰冷石板發出沉重回音。他冰冷刺骨的目光,如同兩支寒光凜冽的鐵簇,穿透搖曳暗淡光線和一片驚慌失措的麵孔,精準鎖定席首那兩個呆若木雞的身影。

“欒施!高強!”田無宇的聲音不高,卻帶著金鐵摩擦般刺耳質地,在死寂的大殿中異常清晰地炸開,“爾等把持國政,罔顧君上威嚴,結黨營私,早已罪不容誅!今日奉君命,”他刻意加重“君命”二字,如同鐵錘狠狠砸落,斬釘截鐵不容置疑,“誅逆討賊!還不束手就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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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更深更沉的死寂。賓客們臉上血色瞬間褪儘,有人瑟縮著想要後退,雙腿卻如同灌了沉鉛軟泥無法挪動分毫。那片刻前還歌舞升平的奢靡浮華,眨眼間蛻變成了修羅殺場。

欒施和高強仿佛從沉溺泥沼中猛然驚醒,渾身的酒氣似乎被這刺骨殺機蒸發掉了大半。欒施先是一愣,渾濁目光掃過眼前森然刀劍和甲士如雕像般凝固麵孔,又費力移向田無宇那張冷峻如寒冰、帶著無半分動搖殺意的臉龐。醉意帶來的慵懶血色褪儘,一種混合著震驚、羞怒和被徹底愚弄的狂怒“轟”地衝上他頭頂,臉色瞬間漲紫如同瀕死的豬肝。

“田無宇!鮑牽!爾等賤——”欒施目眥欲裂,喉嚨發出破風箱般刺耳怒吼嘶啞咆哮,猛地去抓案幾上的玉酒樽。高強的動作遠比思維更快,酒勁猶在卻激發起骨子裡久經沙場的凶悍,他巨吼一聲“殺!”,右手已反手抄起麵前擺放的沉重青銅盛肉鼎足巨爵,猛力砸向離他最近一個正嚴陣以待的田氏甲士!

巨大的銅爵帶著一股膻腥油膩的狂風砸過去。甲士下意識側身舉盾格擋,“鐺!”一聲悶響震得人耳膜發麻。鼎身撞在皮盾上,殘存的炙肉和滾燙醬汁四濺飛起。

這一聲碰撞如同炸雷!

“殺!”田無宇喉間爆出冷酷戰吼,聲震殿宇。一直按劍待命的鮑牽應聲抽劍,冷冽劍光應聲劃破凝滯空氣!左右甲士聞令,如同緊繃弓弦驟然釋放,鋒利劍戟長矛齊刷刷抬起,陣列猛地向前壓去。沉重的甲葉磕碰發出驟雨般的鏗鏘震響,如同巨獸踏步前進。

“護主!”欒氏家甲中有幾個忠心悍卒嘶聲狂吼著,奮不顧身拔劍撲向洶湧鐵陣。一個矮壯的欒氏私甲麵目猙獰,咆哮著揮劍直劈當頭甲士麵門。利劍撕開氣流“嗤”地落下!

“噗——!”劍鋒入肉的聲音乾澀沉悶得令人齒冷。一杆從旁刺出森冷戈矛更快更狠,精準如毒蛇般自那甲士揮劍露出的肋下空隙沒入。矛尖貫穿皮革甲,深深紮進身體。矮壯甲士的動作猛窒,悶哼聲中長劍脫手,身體被矛刃力量帶著踉蹌後退。

另一側,一名高氏門客剛刺倒一名衝在前頭的鮑氏仆從,血光四濺噴湧。不等他拔出劍來,一柄寬厚田氏銅劍已裹挾著風雷萬鈞之勢從左側橫掃而至!劍鋒撕裂血肉頸項,“喀啦”輕微骨裂聲響起,那門客頭顱以詭異角度側歪斜掛肩膀,身體軟綿綿栽倒下去。

血花立時在燈火晦暗大殿各處迸濺開來。猩紅點噴灑華麗席麵,潑灑繪有神靈壁畫高牆上,濺落絲竹管弦樂器。空氣中瞬間彌漫開濃烈刺鼻、令人作嘔的鐵鏽腥氣,混雜著尚未散去酒肉香氣,形成一種地獄入口般詭異的甜膩與腐朽氣息。

席間的眾多賓客,那些前來赴宴湊趣的貴族大夫們,早已嚇得魂飛魄散、肝膽俱裂。尖厲的哭嚎聲、恐懼的慘叫聲、杯盤被掀翻撞碎的破裂聲、雜亂的桌椅碰撞聲交織成一團。有人嚇得癱軟如泥,直接伏在食案底下瑟瑟發抖;有人驚叫竄起試圖奔逃,卻因人群踩踏推搡亂作一團;更有數人驚恐間撞翻燃燒銅燈,“嘩啦”一下火焰騰起點燃了席上散落的布幔,火光頓時騰躍舔舐殿宇,在晃動人影間投下無數扭曲跳動鬼魅般的影子。

欒施嘶啞著喉嚨,眼珠暴突幾乎要掙脫眼眶束縛。他被兩名忠心心腹死死護在身後,狼狽地向後殿通幽小徑退去,倉促之中,頭頂高冠歪斜甚至掉落,發髻淩亂不堪披散下來。他看到兩名貼身護衛拚死擋開刺來的矛戈瞬間被更多冰冷兵器絞殺淹沒,利刃如同切豆腐般輕易撕碎骨骼筋肉;他看到高強那邊幾個悍勇之士被四麵圍住,血肉橫飛,一人被青銅鉞劈開頭顱,紅白之物流淌一地。

高強被親衛死死護住,邊退邊戰。他右臂袍袖被一道追砍而來的劍鋒撕裂,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血槽。劇痛和鮮血反而刺激了他,他爆發出絕望野獸般的吼叫,揮起不知從何處奪來的短戈瘋狂劈砍四周森寒鐵甲之壁。

“走!向東偏門!”欒施睚眥欲裂,撕裂喉嚨發出絕望呐喊。生死存亡瞬間,一個瘋狂念頭驟然衝破酒意迷霧與恐懼,尖銳地、如同毒針刺入他混亂腦海。

“去宮裡!”他猛地側過頭顱對著狀若瘋狂的高強大吼,聲音因破音扭曲而格外淒厲尖利,“挾持主公!這是唯一的活路!”

高強揮舞短戈的動作猛然停滯一瞬,那雙被血絲和恐懼瘋狂充斥、幾乎喪失理智的眼睛裡,陡然爆發出一種溺水者看見稻草般窮途末路的扭曲光芒。這念頭如瘟疫瞬間在兩人之間蔓延開。

兩名封君丟下猶在浴血殘存的護衛,撞開一道側邊屏風,發狂般朝著通向後苑宮禁方向的漆黑狹窄密道狂奔而去,身影狼狽倉皇消失在混亂血腥搖曳火焰光影之中。

田無宇在甲士簇擁下踏步向前,戰靴踏過地上蔓延溫熱粘稠的血泊,留下一個個暗紅的腳印。他冷峻如鑄鐵麵龐不帶半分波動,目光掃過欒、高二人消失的方向,唇角刻出一道冷酷而早有所料的紋路。戰場已無需他親自搏殺,田鮑聯軍如梳子般迅速清剿殘餘,零散抵抗迅速被淹沒,慘叫聲快速稀少下去。殘餘欒、高族人或癱倒束手,或趁亂竄逃,殿內隻剩下血腥味與火焰燃燒木柱帷幔劈啪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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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田無宇劍鋒抬起,點向那條被撞開密道方向,寒光閃爍照亮他眼中更深的冰冷寒意,“勿使漏網之魚靠近宮牆半步!”

臨淄宮的守值司馬,是被殿外突兀爆發、由遠及近的喧囂與沉重拍門聲從昏沉值班小憩中驚醒的。他揉著惺忪眼睛,尚帶著濃重睡意嘀咕抱怨著起身。這深宮禁地,除了風聲蟲鳴,何曾有過這般深夜的嘈雜?心頭浮起一絲莫名煩躁的不安。

“開門!快開門!急報君上——!欒、高二卿作亂!危及宮禁!!”門外嘶喊聲愈發急迫,帶著金屬碰撞的鏗鏘震動聲,穿透了厚重宮門。

守值司馬渾身一個激靈,困意瞬間消散得乾乾淨淨,頭皮驟然發麻如同針刺。欒、高……作亂?危及宮禁?幾個字眼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意識上!他幾乎是連滾帶爬撲到門邊,聲音顫抖變了調高喊:“何人喧嘩宮禁?!”

“吾乃田無宇!”門外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冷硬急促,“逆賊欒施、高強作亂兵敗,欲挾持君上!速開宮門護衛!!”

挾、挾持君上?守值司馬瞳孔猛然縮緊,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心臟。他不敢再有絲毫猶豫怠慢,猛地轉身對身後聞聲聚攏、手持長戟戈矛但麵麵相覷不知所措的宮門禁衛厲聲吼叫:“開宮門!速開宮門!戒備!!保護主公——!!!”顫抖的尾音暴露了他內心無邊無際慌亂。

沉重閂木被合力抬起“哐當”甩落一邊聲響刺耳,緊接著是巨大宮門被向內用力拉開發出的、令人牙酸的“吱嘎——嘎——嘎嘎”摩擦聲響。月光與跳躍不明的遠處火光同時湧入這道沉重開啟豁口,也照亮了門外一片鐵甲森森、刀光閃爍、帶著浴血氣味的景象。田無宇一身玄甲染著暗色斑駁血跡,立在最前,手中青銅長劍劍尖指地,尚流淌著淋漓的血痕滴落在宮門門檻前石階上,他身後甲士同樣戰甲帶血,肅殺之氣如同凝成實質撲麵壓迫而來。

“司馬!”田無宇聲音繃緊如同拉滿硬弓弓弦,“速引甲士入宮!逆賊或已潛入!快!”他一步踏入宮門內,目光銳利如鷹隼掃過幽深宮苑前方燈火暗淡長廊。

就在此刻!“噔!噔!噔!噔!”一陣雜亂狂奔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急促如同炸豆驟然撕裂前方宮苑寂靜幽深廊道!那聲音倉皇失控,毫無遮掩,正朝著內寢方向狂奔而去!

田無宇眼角猛然一跳,爆出攝人寒光!是欒、高餘孽!

“快!攔住他們——!”他怒吼聲如同驚雷炸響,同時身形已如離弦勁射猛箭,拖著長劍朝著聲音來源方向疾撲而出!冰冷寒光劍鋒在昏暗宮燈下劃出一道刺目軌跡。

身後精銳甲士反應極快,沉重皮靴叩擊青石板發出密集轟響緊隨其後!

宮苑長廊曲折複雜,廊柱在急促奔走帶起的風中投射下無數扭曲搖曳光影。前方狂奔的黑影清晰可見——正是逃入宮殿的欒施與高強,兩人皆是深衣破碎、冠帶脫落、狼狽不堪如同喪家之犬,其中高強更是一臂下垂血流不止在身後廊道灑下點點斷斷續續猩紅印記。他們聽見身後追趕密集腳步聲愈發震耳逼近,臉上隻有亡魂皆冒的絕望淒慘神情。

忽然,斜刺裡一道朱漆宮門猛然洞開!十幾名值夜宮甲護衛在那名守值司馬帶領下倉促持著長戟戈矛湧出,恰與迎麵撲來的欒、高二人幾乎撞個正著!

“逆賊!休得衝撞宮禁!”司馬壯著膽子厲聲斷喝,挺起手中長矛。宮衛們雖慌亂卻也立刻本能地豎起長兵,在狹窄廊道中勉強形成一道單薄陣線。

“滾開!”高強眼中爆發出困獸最後的凶光,根本不聽任何喝止,狂吼著,揮舞著唯一能動、浸透自己鮮血的手臂,合身不顧一切撞向當先挺矛的宮衛陣列。“噗!”一聲沉悶入肉聲,他的左肩被一支倉促刺出的矛尖刺中!高強嘶啞痛吼身體本能踉蹌,但衝勢未減。那宮衛被這股不要命狠厲撞擊之力帶得倒退數步撞在廊柱上,陣型立刻不穩鬆動開來。

就在這狹窄廊道瞬間混亂、守衛被高強凶悍一撞擾亂瞬間,欒施緊抓住這一線混亂生機空隙,如同泥鰍般從人縫裡猛地矮身鑽了過去!身後長戟揮舞帶起的銳風貼著他頭頂呼嘯而過!

欒施眼中瘋狂與希望猛烈迸發!他認得這條通往君上內寢近前最後一段回廊方向!隻要衝過最後一道屏門……挾持那寡言的君上……或許就能得生路!他幾乎是四肢著地不顧一切連滾帶爬,手腳並用向著記憶裡屏門方向撲去。

“攔住他!”田無宇暴喝已近在咫尺!他手中長劍驟然發力遞出,直取高強背心。同時兩名他身後最靠近的甲士如猛虎般掠過尚在衝撞糾纏中高強,直撲向前方欒施狼狽逃竄身影。

高強右肩被宮衛長戈刺中卡住矛尖,劇烈疼痛和鮮血激發出他臨死反撲般的凶戾,竟回身想抓住那刺入肩膀戈柄。田無宇冰冷劍鋒此時已到!寒光在幽暗燈影下劃出筆直死亡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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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長劍沒有半分猶豫滯澀,自高強右側肋下迅猛精準刺入!劍尖穿透肋條間隙,刺破內臟從身體另一側透出帶血的劍鋒!

時間仿佛凝固了短短一瞬。高強眼睛瞪得如同銅鈴,血絲瘋狂暴突。他低頭,茫然不信地看著那穿胸而出的、沾滿自己溫熱內臟碎片、滴落粘稠鮮血的三尺青鋒。喉嚨裡發出“嗬嗬”如同破風箱般怪異的倒氣聲,他張著口想說什麼,但口中湧出的隻有大股大股混合泡沫的鮮血,身子劇烈抽搐一下,眼神中凶戾暴怒迅速褪去被巨大空洞和黑暗取代,“撲通”一聲沉重栽倒在地上。

就在高強倒下那刻,“轟隆!”一聲巨大悶響,前方屏風被人從內向外狠狠撞開!木框屏布碎裂散落!

撞開屏風的正是方才衝過的欒施!他還未看清屏風後景象,數道鐵塔般黑影已從兩側呼嘯而至!那是追上來的田無宇親衛!他們毫不留情,沉重的戈、戟帶著勁風,如同數道霹靂同時砸落!欒施連驚呼都未來得及發出,被沉重的戈頭和戟刃重重砸中後背雙腿!

“啊——!”淒厲得不似人聲的短促慘叫驟然撕裂夜色。

骨骼被重力擊碎的“哢嚓”聲令人牙酸耳麻。欒施向前撲摔的身體像是斷了線的破麻袋般砸在屏風後的玉墀上,四肢呈現詭異角度彎曲,口中噴湧出的血沫染紅了冰涼晶瑩玉石地麵。他身體劇烈抽搐幾下,眼珠不甘地死死瞪向燈火幽暗的內寢方向,喉嚨裡隻剩含糊咕嚕血泡破碎聲,生命迅速地從這雙不肯瞑目的眼中流逝乾淨。

內寢深處最後一道錦幕被猛然掀起!當值侍從簇擁著驚恐萬分的齊景公薑杵臼出現在眾人眼前。景公臉色慘白如同素縞,穿著就寢的素色絲衣,赤著雙足踩在冰涼玉墀之上。他顯然剛從榻上被驚醒,目光還帶著巨大震驚和茫然,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倒在自己外殿屏風口、身軀嚴重變形扭曲、口中湧出血沫的欒施,還有不遠處長廊下死狀淒慘的高強屍身,以及滿地狼藉、觸目驚心的淋漓血汙!

濃烈得令人窒息的血腥味猛衝鼻端!年輕的國君渾身無法自控地劇烈一顫,喉結滾動了一下,臉色愈發慘白得沒有一絲人色,強忍著腹內劇烈翻攪的嘔吐感,瘦弱肩膀微微聳動。他下意識抓緊身上單薄絲衣,緊攥布料手指骨節儘數突出變白,驚懼茫然的目光緩緩掠過眼前殺伐未消的甲士、地上尚溫的死屍、以及廊道上大片大片刺眼流淌粘稠的猩紅血泊。

田無宇收劍還鞘,劍刃入鞘時金屬摩擦發出的“鏘”聲在此時死寂無聲的內寢外分外刺耳,也瞬間割破了凝滯空氣。

帶著一身的寒冽殺氣與未褪的血腥,田無宇排眾而出,在景公麵前約十步距離穩穩站定,單膝跪地行禮姿態無可挑剔,身後鮑牽及甲士也隨之“嘩啦”跪倒一片。冰冷的鐵甲觸地聲冰冷堅硬。隻是此刻任何一絲聲響都似乎敲打在人心頭繃緊的絲線上。

“臣,田無宇,及鮑牽,”他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絲搏殺後力竭沙啞,卻在死寂中被聽得清清楚楚,“救駕來遲,令君上受驚,罪該萬死!”他將頭盔摘下置於腳畔冰涼玉墀之上,低垂首級,姿態恭敬無比。

玉墀冰涼觸感透過素色絹襪滲入腳心,齊景公薑杵臼緊緊抿著失去血色的嘴唇,目光從田無宇低垂恭敬頭頂,緩緩移向他玄色甲胄上幾處未乾透的暗沉色濕塊和淋漓血汙,再掃過跪拜在地卻腰背挺直如同勁鬆、帶著鐵血殺伐氣息的鮑牽。地上欒施和高強扭曲的屍身、滿眼流淌觸目驚心的猩紅血液,連同這森嚴冰冷的宮殿氣息,還有眼前這群解除了他巨大威脅卻帶來另一種無形壓迫臣子……

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顫抖從景公緊握絲袍指端一直傳遞到微微聳動的肩膀。他深吸一口氣,試圖讓冰冷凝滯空氣灌入堵塞胸腔,然後緩緩開口,聲音帶著緊繃的沙啞:“……二位卿……平息叛亂,護衛宮禁,有功於社稷。請起。”短短幾個字,卻像是從喉嚨深處艱澀地擠出來。

“謝君上!”田無宇與鮑牽齊聲應答,聲震梁柱。兩人同時起身,甲胄鱗片摩擦發出細微而清晰的嘩啦聲,在這死寂得如同墳墓的內寢外廊中異常刺耳。

田無宇抬起頭,目光如冷電劃過地上欒、高不成樣子的屍體,最終鎖定景公那雙帶著驚悸餘波、尚無法聚焦的黑眸。他聲音不高不低,透著一種不容置辯的掌控與穩定氣場:“欒施、高強已伏誅。然其家甲餘孽與黨羽尚散布城內,必趁亂生事,禍害臨淄。臣請即刻收整兵馬,掃蕩二賊巢穴,肅清闔城,以絕後患。請君上允準!”

他話語中“肅清”、“以絕後患”的字眼如同重錘,狠狠敲在景公心鼓上。年輕的國君看著田無宇那張平靜卻透著不容置疑力量的冷峻麵龐,眼角的餘光瞥到廊下遠處血跡未乾的斑斑駁痕。此刻眼前這個男人,帶著數百殺氣騰騰的甲士,堵在這剛剛發生流血衝突的宮禁之地,向他這位“君上”請求去“肅清”兩位曾經勢焰熏天、如今已化作冰冷屍骨封君的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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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哪裡是在請示?這分明是……最後通牒式的宣告。

一股寒意沿著景公脊椎爬上後頸,但另一種微妙直覺更為緊迫——他幾乎說不出任何拒絕或拖延的話語。景公喉結劇烈上下滾動一下,如同吞咽下刀片般艱澀疼痛。

“準……準卿所請。”他吐出的聲音依舊微微發顫,但其中已強行注入一絲君權象征性的力量,如同風中即將熄滅的燭火,“務要……迅捷,勿使……城中百姓騷動過甚。”蒼白手指緊扣住絲衣一角,攥得指骨慘白。“肅清闔城”四字背後蘊藏的血雨腥風與權力洗牌,已非他此刻虛弱之力所能阻止或窺測其全部指向。

“臣,遵命!”田無宇應得斬釘截鐵,動作乾淨利落地彎腰拾起腳邊染著寒露塵埃青銅戰盔重新戴上。頭盔落定刹那,冰甲冷光襯得他眉目更添鋒銳棱角。他轉身,朝著守值司馬方向,語速快如激雨:“君上受驚,務必嚴加守護。內宮禁衛,即刻封鎖各門,嚴查出入!未接君上親令或我與鮑大夫手信,絕不可輕開一門一牖!若有疏失——”他聲音陡然低沉,如同浸入冰水般寒冷刺骨,“爾等皆殉!”

“諾!諾!”守值司馬與聚攏宮衛齊聲應答,帶著劫後餘生的惶恐與唯命是從的順從,聲音在空曠染血廊道中撞出嗡嗡回音。

田無宇不再多言,大手一揮:“走!”沉渾號令如同擊石。

黑壓壓的甲士隊列轉身動作劃一,沉重的皮靴聲再次叩擊染血廊道,如同滾雷碾過,由近及遠朝著宮禁深處宮門方向如鋼鐵洪流洶湧而去。寒光閃爍的兵器沒入廊柱深處濃暗陰影儘頭。那股裹挾著血與鐵的壓迫氣勢,如同退去的潮汐驟然自禁宮拔脫褪去。

留下被撕裂般死寂血腥籠罩的宮苑外廊,還有被一群驚魂甫定侍衛簇擁在中央、赤足站在冰涼玉墀上、身影顯得單薄而孤零零的年輕國君。空氣裡濃烈得化不開的血腥氣味,是方才權力風暴掠過後唯一真實可觸的東西。

景公嘴唇無聲翕動著,目光長久停留在玉墀下欒施那張死不瞑目、尚餘不甘的灰敗麵孔上。過了許久,他才極其緩慢地抬起蒼白得毫無血色麵龐,視線穿透厚重宮牆,望向宮外城池方向,耳朵似乎捕捉到風聲中隱約混雜的金戈交鳴、兵刃破空撕裂血肉的細微聲響隱約從遠方夜風斷續飄來。那是新的血腥屠殺,在原本屬於欒氏和高強的府邸、封邑與勢力範圍內,如火如荼的進行。

臨淄城的混亂殺戮一直持續到天色將明未明,最初蒙蒙青白終於微弱地從東邊雲隙艱難擠破黑暗簾幕。田無宇與鮑牽率領的私兵精銳如同撲殺獵物後舔舐爪牙的猛獸,帶著一身洗刷不淨、浸透甲衣濃烈血腥氣息,終於踏著滿城狼藉與無聲恐懼,各自撤回田氏府邸與鮑氏府邸厚重的深牆院落內。

當田無宇踏進府邸正堂時,沉重的疲憊如同鐵鉛沉沉壓上肩頭。他卸下青銅獸麵護胸甲,鱗片鐵甲碰撞發出低沉鏗鏘,隨手扔給侍立的家仆。內甲深色絲織麵料上浸透一片又一片不規則暗褐深色血漬,散發出濃重令人作嘔的鐵鏽氣味。貼身近侍默默上前,動作輕而快捷地為他清理臂甲,絞了溫水帕子用力擦拭著脖頸下頜處尚未完全乾涸凝結的黏稠汙痕,那是由無數個生命驟然噴射凝結而成殘留物。

“叔父!”侄子田穰苴的聲音打破了正堂近乎凝滯的氣氛。青年麵色因激戰與興奮泛著不正常紅潮,快步走到主位前,聲音洪亮急促,帶著攻城略地後的激動和毫不掩飾貪婪,“欒氏城西封邑那片草場,肥美得很!高家在臨淄城東南靠近齊稷門的幾處大倉,據查庫房豐厚!”

田穰苴的目光灼熱如同炭火,緊緊盯著自己叔父臉龐,如同嗅到獵物血肉氣息的豺狼:“還有那整條靠近東市的商街鋪麵!這商路利潤,日進鬥金不足形容啊!叔父,咱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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