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我血脈,見銅則生;異族相侵,血沸而亡。”
白絲盟
血蠶第三次蛻皮時,風姞,這位以馴養天蠶、織造神異絲帛聞名的白絲盟司蠶,敏銳地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那並非蠶室慣有的桑葉清香和蠶沙的微腥,而是一種極其細微、卻讓她脊背發涼的金屬鏽蝕氣味,如同深埋地底的青銅器重見天日時的腐朽氣息。
她跪坐在巨大的青銅甗前,甗下炭火微紅,蒸騰的霧氣帶著草藥的苦澀。風姞將指尖一道細小的傷口,輕輕按在一片翠綠的桑葉上。殷紅的血液順著桑葉的脈絡緩緩滲透,如同活物般在葉片上勾勒出詭異的紋路。
蠶架上,八百枚精心挑選的蠶卵,在血腥氣彌漫開來的瞬間,同時劇烈地顫動起來!緊接著,卵殼破裂,鑽出的並非白白胖胖的桑蠶,而是一條條通體晶瑩剔透、宛如玉雕的奇異幼蟲!它們對桑葉毫無興趣,無論多麼鮮嫩。直到風姞將一條浸透了她經血的月事帶投入飼育池中,這些玉蠶才如同嗅到絕世珍饈,瘋狂地撲上去,貪婪地吞噬著那些飽含生命能量的苧麻纖維。
“稟司蠶!不好了!”一名侍女臉色慘白,撞開了由青玉雕琢的門扉,“九黎盟的戰俘……他們衝破了地牢!正朝蠶室殺來!”
侍女話音未落,蠶室梁柱上原本柔軟垂落的蠶絲,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瞬間繃直!根根晶瑩剔透,卻閃爍著金屬般的寒光,如同無數張開的弓弦!
風姞眼神一厲,按住腰間那排淬著劇毒的玉針。最先闖入蠶室的,是一個滿臉橫肉、瞎了一隻眼的九黎盟武士。他揮舞著骨刀,剛吼出一個字,一根繃直的蠶絲如同毒蛇般電射而至,精準地纏住了他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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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武士的吼叫戛然而止。他驚恐地發現,那看似纖細的蠶絲,堅韌得不可思議,並且正在瘋狂地吸收他脖頸傷口流出的血液!吸飽了血液的絲線迅速增殖、膨脹,轉眼間就在他的喉嚨上結出了一個拳頭大小、微微搏動著的猩紅血繭!
當第十個試圖闖入的九黎盟戰俘被同樣的蠶絲包裹成蠕動的蛹狀物時,蠶室內隻剩下最後一個活口——一個年輕的、嚇得癱軟在地的俘虜。
風姞麵無表情地走到一個最新鮮的血繭前,抽出腰間鋒利的銅匕,毫不猶豫地劃開半透明的絲膜。絲膜下,武士的青銅護甲已鏽蝕成青綠色的粉末,而他裸露的皮膚表麵,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凸起無數蠶卵狀的肉瘤,密密麻麻,令人作嘔。
“告訴你們的族長。”風姞將冰冷的銅匕刃尖,抵在最後一個俘虜顫抖的下顎上,聲音如同冰泉,“想要真正的天蠶絲,就拿九黎盟的女子來換。一個女子,換一尺絲。”
在決定七部族未來命運的盟會上,風姞帶來的蠶絲織就的盟旗,如同流動的月光,覆蓋了會場中央那尊象征父權統治的巨大青銅鼎。鼎身上猙獰的饕餮紋在柔韌的絲帛下顯得蒼白無力。
“風姞司蠶,”有邰氏的女盟主,一個以手腕強硬著稱的女人,率先發難,她指著那麵蠶絲盟旗,語氣帶著質疑與倨傲,“你以絲代鼎,莫不是想用這輕柔之物,束縛七部族的意誌?你所謂的‘天蠶絲’,真能如青銅般守護我族?”
風姞沒有回答。她隻是緩緩站起身,在七位盟主或審視或敵意的目光中,猛地撕開了自己朱紅色的深衣前襟!
“嘶——”
一陣壓抑的驚呼響起。
隻見風姞心臟位置的皮膚下,一個拳頭大小、通體血紅、如同晶石雕琢的物體正在緩緩蠕動!那是血蠶王!它露出晶狀的頭部,十二條如同神經突觸般的半透明觸須,正隨著風姞的呼吸,在她胸腔內詭異地蠕動、延伸!
“請盟主驗看真偽。”風姞的聲音平靜無波,她拿起盟會玉璋上掉落的一塊碎片,毫不猶豫地刺向自己心口,正對著血蠶王的位置!
“噗!”
玉璋碎片刺入皮肉。血蠶王仿佛被徹底激怒,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身體瞬間暴長數倍!它如同一條血色的閃電,從風姞的胸腔內猛地竄出,速度快得肉眼難辨,精準地鑽入了有邰氏女盟主高聳的胸脯之間!
“啊——!”有邰氏盟主發出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身體劇烈顫抖。她感覺一股冰冷而充滿侵略性的力量瞬間侵入她的心臟,攫取了她的意誌。她的瞳孔劇烈擴散,臉上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懼。在血蠶王無形的操控下,她顫抖著雙手,從懷中捧出了一塊通體碧綠、雕刻著蛇母圖騰的玉璋——這是有邰氏傳承了十三代、象征著最高權力的聖物!
子夜時分,血盟儀式在古老的祭壇舉行。七位盟主割破手腕,她們的血液——代表著七部族最尊貴的母係血脈——流淌進一個巨大的青銅匜中。血液混合,散發出奇異的光澤。
風姞將那塊沾染了有邰氏盟主鮮血的玉璋碎片,投入了飼育著八百血蠶的聖池。
“沙沙沙——沙沙——”
池中的血蠶瞬間瘋狂了!它們不再啃食苧麻,而是圍繞著玉璋碎片,以一種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爬行、吐絲。絲線交織,在池麵上空,結出了一個巨大而清晰的北鬥七星狀繭陣!
當第一縷閃爍著七彩光澤、蘊含著奇異能量的絲線從繭陣中被緩緩抽出時,祭壇上所有的女性盟主,包括風姞在內,突然同時捂住了小腹!一股強烈的灼熱感在她們子宮內升起,仿佛有什麼烙印正在形成。她們低頭看去,隻見裸露的腹部皮膚上,清晰地浮現出白絲盟獨特的圖騰紋路——一條纏繞著蠶繭的靈蛇!
叛徒是在第七天日出時被發現的。共工氏派來的男性細作,趁著守衛換崗,潛入蠶神廟,試圖盜取珍貴的血蠶蠶種。就在他得手,將蠶種放入懷中特製的青銅匣時,異變陡生!
那青銅匣仿佛活了過來,表麵瞬間長出無數絲狀的金屬根係!這些根係如同擁有生命,瘋狂地刺入細作的皮肉,鑽入他的血管!細作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去,而青銅匣則如同心臟般搏動起來。
“好好看著。”風姞冰冷的聲音在細作耳邊響起。她掰開細作因痛苦而大張的嘴,將一把還在蠕動的血蠶蠶種,強行塞了進去!“用男子的精血滋養的蠶,會從內部開始,一點一點地蠶食宿主。”
在細作絕望的哀嚎聲中,他的身體成為了蠶繭的溫床。血蠶幼蟲在他體內瘋狂啃食、生長、吐絲。最終,他的皮肉、內臟被吞噬殆儘,隻留下一副完整的骨架。而堅韌的蠶絲則包裹著這副骨架,將其重構為一個巨大、中空、如同刑天無頭身軀般的詭異繭房——這是對叛徒最殘酷的刑罰,也是對新盟規最血腥的警示。
當細作的骨架被蠶絲徹底包裹,風姞開始了最後的抽絲。她將閃爍著七彩光芒、蘊含著盟約力量的天蠶絲線,穿入自己小巧的臍環。每抽出一尺絲線,她身體的一片皮膚就失去血色,變得如同溫潤的玉石。她的動作越來越慢,身體也越來越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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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完全變成一尊沒有生命的蛇母玉雕像前,風姞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將一枚淬著血蠶劇毒的玉針,輕輕抵在自己玉石化的喉頭,留下最後的盟誓:
“蠶魂為證,絲儘盟成。”
三個月後,九黎盟的殘部發動了瘋狂的突襲。他們戴著隔絕毒氣的青銅麵具,手持利刃,衝進了看似毫無防備的蠶神廟,目標直指那麵懸掛在神像前的白絲盟盟旗!
為首的盟主獰笑著,揮起沉重的青銅劍,狠狠砍向那柔韌的旗麵!
“噗!”
沒有布帛撕裂的聲音。旗麵在劍鋒觸及的瞬間,如同一個被戳破的孢子囊,猛地迸發出無數肉眼難辨的、閃爍著七彩微光的蠶絲孢子!這些孢子無視了青銅麵具的防禦,如同擁有智慧的生命,沿著敵人佩戴的青銅瓔珞、甲胄縫隙,迅速爬向他們的鼻孔、耳道!
在意識被徹底吞噬前的最後時刻,九黎盟的大巫驚恐地看到,那些融入他們血液的蠶絲孢子,正在瘋狂地改寫他們的基因鏈!他感到自己的喉結在萎縮,聲音變得尖細。而更讓他絕望的是,透過冰冷的青銅護心鏡,他仿佛聽到了自己藏在後方的妻妾們,腹中同時響起了密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聲——那是血蠶幼蟲破卵而出的聲音!
玉蛇盟
血月如同一個巨大的、滲血的傷口,緩緩攀上蛇母峰陡峭的崖壁。與此同時,深埋地底的青銅礦脈,仿佛感應到了某種召喚,在供奉於玉蛇盟聖地——媧皇洞窟深處的巨大媧皇神像腹中,發出沉悶而持續的震顫。
第七位先妣的指骨,在由整塊白玉雕琢的臼中被玉杵緩緩搗碎。骨髓的油脂與采集自月潮最盛時的經血混合,在玉臼中攪拌、發酵,最終形成一種粘稠、散發著詭異甜腥與鐵鏽味的絳紫色膏體。
洞窟中央,那座高達三丈、由整塊青玉雕琢的媧皇神像,此刻竟如同活物般微微顫動。她緩緩抬起玉石手臂,解開了覆蓋在身上的玄鳥羽衣,露出腹部一片盤踞的、栩栩如生的銜尾蛇胎記。那胎記在血月的映照下,仿佛在緩緩遊動。
大祭司身披蛇蛻縫製的祭袍,神情肅穆。她用一柄鑲嵌著隕星碎片的祭刀,劃開自己的指關節。帶有細微玉粉的、粘稠的血液,滴入麵前一個按照北鬥七星方位擺放的骨灰壇中。壇內盛放著曆代先妣的骨灰。
就在血漿與骨灰接觸的刹那——
“轟!”
整個洞窟穹頂上,由夜明珠和熒光礦物鑲嵌而成的二十八宿星圖,驟然光芒大盛!緊接著,所有的星辰開始逆向旋轉!星光拖曳出長長的光尾,在穹頂劃出混亂而充滿毀滅氣息的軌跡!
“天乙貴人的星芒偏移了七度!”大祭司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迅速取下一段褪下的完整蛇蛻,丈量著岩壁上因星圖異動而流動、變幻的光軌。同時,她將一片龜甲投入祭火,龜甲在火焰中爆裂開來的紋路,竟與媧皇神像腹部閃爍的銜尾蛇胎記的明滅節奏完全同步!
九枚形製古樸、散發著不同年代氣息的玉琮,在彌漫的血霧中自動懸浮而起,環繞著媧皇神像緩緩旋轉。每一道玉琮的棱麵,都折射出不同時代的星空倒影。而最中央那枚,用初代先妣頭骨燒製而成的黃琮,其光滑的棱麵上,倒映出的正是今夜即將發生的、覆蓋整個天穹的血色月全食!
媧皇神像的震顫越來越劇烈,發出的嗡鳴聲如同實質的利劍,穿透了厚重的地層,直達地脈深處。
三十裡外,九黎盟殘部最後的據點——鑄劍池,異變突生!
數十個正在淬火的青銅劍胚,劍身上精心雕刻的饕餮圖騰突然扭曲、蠕動,如同活了過來!在工匠們驚恐的目光中,饕餮的獸麵融化、變形,最終化為一條條猙獰吐信的蛇形圖案!整個鑄劍池的青銅溶液如同沸水般翻滾!
“哢嚓!”大巫祝手中用於祭祀的夔牛鼓槌應聲而斷!斷裂處飛濺出的青銅碎屑並未落地,而是在半空中詭異地懸浮、組合,最終拚湊出半闕散發著血光的《母訓》文字:“……女血為脈,男息為壤……”
“是媧皇的血祭!是玉蛇盟!”大巫祝目眥欲裂,猛地扯斷頸間那串象征父權傳承的青銅瓔珞!祭壇上,九黎盟世代守護、象征著戰神蚩尤力量的青銅戰斧,在鞘中發出不甘而恐懼的哀鳴!
“阻止她們!毀掉蛇母石像!”大巫祝嘶吼著,帶領殘存的精銳武士,瘋狂地衝向祭壇中央。那裡供奉著一尊古老的蛇母石像,據說是壓製媧皇神力的關鍵。
然而,當他們衝到石像前,卻看到了更令人絕望的一幕——蛇母石像那雙空洞的眼窩中,流淌了千年、從未乾涸的血色泉水,此刻竟違背了重力,逆流而上!血泉在空中彙聚成一道猩紅的天河,無視空間的距離,直通向三十裡外媧皇峰的方向!
媧皇洞窟內,青銅溶液已經漫過了神像的腳踝,如同一條流淌的金屬河流。大祭司站在神像前,雙手高舉那柄鑲嵌著七顆不同色澤隕星碎片的祭刀,眼中閃爍著決絕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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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祭刀,狠狠刺入了媧皇神像腹部,那銜尾蛇胎記的中心!
沒有金鐵交鳴之聲,隻有玉石裂開的細微脆響。媧皇神像的腹部被剖開,一個通體瑩白、散發著柔和光暈的玉胎被小心翼翼地取出。那玉胎在血月與洞窟幽光的映照下,呈現出半玉石化半血肉的特征,其背部,一條與媧皇神像腹部一模一樣的銜尾蛇紋路清晰可見。
當玉胎背部的蛇紋與三十裡外蛇母石像完成跨越空間的共鳴時——
“轟隆隆隆——!”
整個太行山脈為之震動!無數深埋地底的青銅礦脈如同沉睡的巨龍蘇醒,破開山岩,衝天而起!它們在血色的月光下,彙聚、凝結,最終化作九條橫亙天際、鱗爪飛揚的青銅巨蛇!每一條都龐大得如同山嶺,冰冷的金屬身軀反射著血月的光芒,張開巨口,仿佛要吞食那輪懸掛在天穹的赤紅月輪!
九黎盟殘部絕望地跪倒在鑄劍池邊,腳下是鏽蝕斷裂的兵器。他們仰望著天空,目睹那九條青銅巨蛇,如同神罰般纏繞住他們最後的信仰——蚩尤山峰!巨大的蛇軀絞緊,山石崩裂,象征著父權與戰神的山峰在巨蛇的纏繞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當媧皇神像剖出的玉胎,被大祭司恭敬地埋入祭壇中央的瞬間,所有九黎盟男性成員佩戴的、形似臍帶的青銅項鏈,同時變得滾燙、熔解!滾燙的金屬液體滴落在他們的腹部,烙下了一個個與媧皇神像腹部如出一轍的、深入骨髓的銜尾蛇印記!這是臣服的烙印,是血脈的詛咒!
第一縷穿透血色月食的月光,是詭異的青黑色。它照射在活化的青銅山脈上。山脈如同擁有生命,開始緩緩移動、重構地貌。媧皇峰頂,那個巨大的隕星坑內,十二尊造型各異、但都散發著古老威嚴的蛇母石像,正從沸騰的、由青銅溶液彙聚成的“金屬海洋”中緩緩重塑真身!她們不再是冰冷的石頭,而是散發著玉質光澤與金屬寒光的活體神像!
大祭司站在媧皇神像前,雙手捧著那柄隕星祭刀。突然,她清晰地聽到,那埋入祭壇的玉胎中,傳出了啼哭。那不是一種哭聲,而是三十三種不同音調、不同時代、蘊含著無儘悲歡與力量的啼哭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首震撼靈魂的古老歌謠。
三十裡外,九黎盟的大巫祝在血泉逆流的轟鳴聲中,做出了最後的瘋狂舉動。他衝到那尊眼流血淚的蛇母石像前,用儘最後的力氣,將一柄青銅匕首刺入了石像的腹部!
“噗嗤!”
沒有預想中的堅硬觸感。匕首如同刺入了某種溫熱的血肉。緊接著,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中,一條完全由玉石雕琢而成、卻散發著生命氣息的蛇尾,猛地破開了石像的腹部!
蛇尾擺動,攪動著逆流的血泉。大巫祝的目光,死死盯住了蛇母石像那雙空洞的眼窩。此刻,那眼窩中不再流血,而是閃爍著無數細密的、如同星河般的數據流光。在意識消散前的最後一刻,他終於讀懂了那流光中傳遞出的、顛覆一切的冰冷真相:
所謂父權青銅文明,不過是更古老、更強大的母係玉文明,在一次劇烈蛻變中,遺棄的舊皮囊。
孤山盟
在連綿起伏的群山之中,生活著一個由多個小型部落鬆散聯合而成的群體,他們自稱為“哨盟”。哨盟的成員們依靠山林間的骨哨傳遞信息,互相守望,共同抵禦野獸和未知的危險。在這片充滿野性與生機的土地上,有一個年輕而勇敢的女子,名叫盤古。她屬於哨盟中的一支——孤山盟。
盤古並非傳統意義上的美人,但她有一雙如同山泉般清澈靈動的眼睛,閃爍著對世界無儘的好奇光芒。她的身姿矯健如岩羊,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常年穿梭於密林峭壁之間。她喜歡觀察鳥兒如何在氣流中滑翔,學習狐狸如何悄無聲息地潛行,模仿猿猴在藤蔓間蕩躍的技巧。山林是她的老師,也是她的樂園。
一個霧氣彌漫的清晨,盤古在追蹤一隻被陷阱所傷、驚慌逃竄的野兔時,不知不覺闖入了一片陌生的穀地。這裡的植物與她熟悉的截然不同,巨大的蕨類伸展著奇異的葉片,灌木上掛滿從未見過的、散發著誘人甜香的漿果。盤古心中歡喜,正欲伸手采摘,一陣低沉而充滿威脅的咆哮聲猛地從側方的灌木叢中炸響!
一頭體型異常龐大的棕熊,雙眼赤紅如血,涎水順著獠牙滴落,帶著腥風,如同一座移動的小山,直撲盤古而來!那狂暴的氣息瞬間凍結了她的血液。
盤古的大腦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她轉身,用儘全身力氣,朝著來路狂奔!風聲在耳邊呼嘯,心臟在胸腔裡狂跳,仿佛要掙脫束縛。她甚至能感覺到身後棕熊粗重的喘息和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就在絕望之際,盤古猛地想起了掛在頸間的骨哨!她用顫抖的手抓起骨哨,鼓起胸腔殘存的所有氣息,用力吹響!
“嗚——嗚——嗚——!”
尖銳而穿透力極強的哨聲,如同利箭般刺破山穀的寂靜,在群山間反複回蕩、震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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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聲就是命令!附近幾個部落的獵手們,無論是正在處理獵物的,還是在修補工具的,都猛地抬起了頭。孤山盟的哨音!是盤古!沒有絲毫猶豫,他們抓起手邊的石矛、石斧,如同離弦之箭,朝著哨聲傳來的方向狂奔而去!
盤古已經跑得肺葉如同火燒,雙腿如同灌鉛。就在她感覺棕熊的利爪幾乎要碰到後背的瞬間,幾道矯健的身影從側翼的樹林中猛地衝出!
“吼!”為首的壯漢,是磐石盟的勇士石堅,他發出一聲怒吼,將手中的石矛狠狠刺向棕熊的肋下!其他幾個趕到的獵手也迅速散開,有人用石斧劈砍棕熊的後腿,有人投擲石塊吸引它的注意。他們配合默契,利用樹木和岩石作為掩護,靈活地躲避著棕熊狂暴的拍擊和撕咬。
棕熊被激怒了,它放棄了盤古,轉身撲向這些挑釁者。石堅險之又險地避開熊掌,看準時機,將石矛再次刺入棕熊相對柔軟的腹部!其他獵手也抓住機會,石矛、石斧紛紛落下!
這是一場力量懸殊的苦戰。棕熊皮糙肉厚,石製的武器難以造成致命傷。獵手們身上很快添了傷口,但他們沒有退縮,依靠著人數和配合,死死纏住這頭巨獸。終於,在付出了兩人輕傷的代價後,石堅抓住棕熊人立而起、暴露胸腹的瞬間,用儘全身力氣,將石矛深深刺入了它的心臟!
棕熊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哀嚎,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濺起一片塵土。
盤古癱坐在不遠處的樹下,大口喘著氣,看著倒在血泊中的巨獸和渾身浴血卻眼神堅毅的同伴們,心中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慶幸,但更深的是一種冰冷的後怕和前所未有的思考。
這次死裡逃生的經曆,像一道閃電劈開了盤古的認知。她意識到,哨盟的協作方式,在真正的生死危機麵前,顯得如此脆弱和低效。各個部落之間雖有聯係,但平時各自為政,信息傳遞依賴骨哨和人力奔跑,遇到突發危險,隻能臨時拚湊人手,往往錯失良機,甚至付出不必要的犧牲。她開始思考,如何才能讓大家真正團結起來,像一個握緊的拳頭,形成一個更強大、更有凝聚力的整體。
幾天後,在孤山盟部落的篝火旁,盤古召集了九部哨盟的盟主。跳躍的火光映照著她年輕卻異常堅定的臉龐。
“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盤古的聲音清晰而有力,穿透了篝火燃燒的劈啪聲,“各自為戰,互相防備,甚至為了獵物水源偶爾衝突。每次遇到像棕熊,或者更可怕的威脅,都是臨時吹哨,倉促應戰。我們失去了多少好獵手?多少老人和孩子因為救援不及而……我們應該像血脈相連的一家人!我們需要統一的號令,共同的規劃,一起守護我們的家園!”
她的話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水麵,激起了波瀾。一些習慣了自由、習慣了部落高度自治的老盟主皺起了眉頭。蒼林盟的盟主,一位頭發花白的老獵人,首先質疑:“盤古姑娘,你的心是好的。但我們各部族風俗不同,獵場相連,若事事聽一個號令,豈不是束手束腳?況且,誰來當這個號令者?如何保證公平?”
“我們並非要抹去各部的特色。”盤古早有準備,她環視眾人,“我們依然可以按照各自的習慣生活、狩獵。但在麵對威脅整個哨盟的野獸群、外敵入侵,或者需要共同完成的大事時,比如開墾河穀那片肥沃但危險的荒地,比如在峽穀要道修建抵擋獸群的堅固石牆……在這些時候,我們需要一個統一的指揮,各部必須齊心協力,聽從調度!力量集中,才能做成大事,才能減少傷亡!”
她的話樸實而充滿說服力。一些年輕的盟主眼中露出了認同的光芒。經過連續幾夜的激烈商討、爭論,甚至拍桌子瞪眼,盤古的提議終於得到了一部分盟主,尤其是那些曾親身經曆過救援不及之痛的盟主的支持。
他們決定嘗試合作。第一個目標,就是在各部族領地交界處,一座視野極佳的山丘上,共同修建一座了望塔。
消息傳出,各部族都派出了人手。伐木的伐木,采石的采石,搬運的搬運。磐石盟的石匠負責搭建最穩固的基座,孤山盟的獵手負責在高處作業,擅長編織的藤蘿盟女子則用堅韌的藤條加固連接處。雖然過程中有摩擦,有對方法的不同意見,但在盤古的協調和以身作則下,一座由粗壯原木搭建、高聳入雲的了望塔,終於矗立在了山丘之巔!
站在塔頂,視野豁然開朗。周圍數十裡的山林、河流、獸群動向,甚至遠處其他部落的炊煙,都儘收眼底。一旦發現異常,塔上的哨兵可以用特製的、聲音更洪亮的牛角號發出預警,各部能在最短時間內做出反應。第一次成功合作帶來的喜悅和安全感,讓參與者的心靠得更近了。
合作的領域逐漸擴大。盤古敏銳地發現,每個部落都有自己獨特的生存技藝。例如,她的孤山盟擅長製作堅韌的藤甲和繩索;河灣盟精通捕魚和製作魚叉;而最讓盤古驚喜的是,生活在溫暖山穀的桑織盟,那裡的女子們掌握著一種獨特的技藝——她們飼養一種吃桑葉的蟲子,能吐出一種極其柔韌、可以織成布料的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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