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那令人窒息的寂靜,仿佛有形有質,是某種粘稠的、冰冷的液體,緩慢地滲透進每一個角落,包裹著每一寸空氣。
昂貴的、帶著淡淡烏木與琥珀尾調的香氛,此刻聞起來不再令人放鬆,反而像是一種凝固了時間的藥劑,讓每一秒都被拉得無比漫長。
隻有兩人那無法完全同步的呼吸聲,成了這片死寂中唯一的律動——蘇景明的稍顯深重,帶著一種竭力壓製後的平穩;而莎瑪的,則淺促而破碎,時不時被一聲極力隱忍、卻仍從喉嚨深處泄露出的細微哽咽打斷,像受傷小獸的嗚咽。
她依舊低垂著頭,栗色的濕發黏連在她光潔的額角和臉頰上,發梢還在極其緩慢地滴著水珠,一滴,又一滴,落在她緊緊攥著睡袍麵料、以至於指關節都徹底失去血色的手上。
那真絲睡袍的寶藍色,襯得她手背的皮膚愈發蒼白,像上好的東方瓷器,脆弱得仿佛一觸即碎。她的肩膀,那曾經在無數外交場合和名利場中挺拔如天鵝般的肩膀,此刻正以一種難以自抑的頻率微微顫抖著,泄露了她內心正經曆著怎樣一場天崩地裂的海嘯。
蘇景明那番關於家國大義、關於底線與尊嚴的,近乎殘忍的坦白,像一柄精準而冷酷的手術刀,毫不留情地剖開了她過去幾年賴以生存的、用委屈和自我安慰構建起的認知堡壘。
那些她曾在無數個孤寂夜晚反複咀嚼的“被辜負”、“被輕視”,此刻在“改國籍”、“入贅”、“與祖國為敵”這些冰冷、堅硬、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現實巨石麵前,被碾壓得粉碎,顯得如此……幼稚和一廂情願,像陽光下五彩斑斕卻一戳就破的肥皂泡。
蘇景明沒有催促,他甚至刻意放緩了自己的呼吸。他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華麗的水晶吊燈下,燈光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他能清晰地看到莎瑪發絲間那小巧玲瓏的耳垂,此刻也因為情緒的劇烈波動而泛著紅。
他知道,需要給這位從小在王室光環下長大、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幾乎從未被真正拒絕和直麵過如此赤裸真相的公主,足夠的時間去消化,去重建,或者說,去接受這地基崩塌後的廢墟。
他目光平靜,深邃的眼眸裡像是藏著一片不起波瀾的深海,但若細看,便能察覺那深海底部,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情緒在流轉——
並非憐愛,更像是一種……看著迷路之人終於走到懸崖邊,不得不做出選擇的,帶著悲憫的審視。
時間,在這極致的安靜中,被拉成了細長的絲線。牆上的仿古掛鐘,秒針每一次的“滴答”聲,都清晰得如同敲擊在心臟上。
良久,久到蘇景明幾乎以為她會就這樣凝固成一座雕像時,莎瑪才極其緩慢地,用一種仿佛承載著千鈞重量的速度,抬起了頭。
那雙曾被歐洲媒體譽為“沙漠星辰”的美麗眼眸,此刻水汽氤氳,比之前更加濃重,像是蒙上了一層江南梅雨季的厚重煙雨,朦朧,脆弱,仿佛輕輕一碰,就會有積蓄的淚水決堤。
濕發黏在她臉頰,幾縷發絲甚至沾在了她微微顫抖的唇瓣上,讓她平添了幾分淩虐般的美感。
她看著蘇景明,眼神複雜得如同打翻了的調色盤,有被真相衝擊後的恍然與震撼,有無法釋懷的委屈,有夢想破碎後的巨大失落,還有一種……近乎迷途羔羊般的、徹底的無助與迷茫。
她張了張嘴,飽滿的唇瓣翕動了幾下,似乎想說什麼,是想質問?是想反駁?還是想哀求?
但最終,所有翻騰的情緒隻化作了一聲極輕的、帶著明顯哽咽顫抖的歎息,消散在空氣中,輕得像羽毛落地,卻又重得砸在人心上。
看著她這副完全褪去了平日高傲淩厲外殼、仿佛被暴風雨摧折後不知所措的稚嫩花莖般的模樣,蘇景明心中最後那一絲因被長期誤解而產生的不快與鬱氣,也終於煙消雲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為清晰的決斷。他深吸了一口氣,那氣息深入肺腑,帶著房間內昂貴的香氛和他自身清冽的氣息。
他知道,鋪墊已經足夠,是時候拋出最後的,也是他內心最真實、最具分量的籌碼了。
他的眼神驟然變得無比銳利和認真,像經過千錘百煉的寶劍驟然出鞘,寒光凜冽,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直抵人心最深處隱藏的欲望與恐懼。
“莎瑪。”他開口,聲音不高,甚至比平時更為低沉,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不容置疑的、仿佛能穿透靈魂的力量,像一顆投入看似平靜卻暗流洶湧湖麵的巨石,注定要掀起滔天波浪。
莎瑪長長的、如同蝶翼般的睫毛猛地劇烈一顫,像是被他那迥異於之前的凝重語氣驚到,下意識地挺直了些一直微微佝僂著的脊背,連呼吸都屏住了片刻。
那雙濕漉漉的、蒙著水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仿佛他是茫茫迷霧中唯一可見的燈塔,儘管那燈塔的光芒,可能指向的是更深不可測的海域。
“看在你我過往那點還算愉快的情分上。”蘇景明一字一頓,每個字都清晰無比,像經過精密計算後落下的棋子。
“看在你今晚願意暫時放下公主的身份,聽我說完這些或許不中聽,但絕對真實的話的份上,我。”他略微停頓,加重了語氣,“也給你,也給我們的過去,一個最終的,明確的選擇。”
他看到她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繼續道,語速平穩卻帶著不容打斷的力度:“如果你…”
他目光如炬,鎖定她的眼眸,“有能力,更有那份魄力,去說服你那高高在上的母後,尊貴的、以鐵腕著稱的女王陛下——”
他刻意在“說服”這個詞上加了重音,帶著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混合著嘲諷與憐憫的意味。
“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帶有侮辱性質的政治捆綁條件,不用我改國籍,不用我像個裝飾品一樣入贅你們王室,那麼,我蘇景明。”
他指向自己,動作帶著一種坦蕩的自信,“依然可以以平等、獨立的合作夥伴的身份,為你們迪拜王室,提供我這個——”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被市場驗證過的、最頂尖的金融顧問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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