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線電話的忙音還卡在耳膜裡,像根拔不掉的細刺。餘年攥著冰涼的塑料聽筒坐回工位,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強迫自己把氣吸到胸腔最底——那裡的心跳重得仿佛能撞響桌下的金屬櫃。
徐文淵的來電絕非巧合,這更像一次精準的敲打,冰冷的聽筒傳遞著無聲的警告:你的一切,仍在掌控。
他不能自亂陣腳。越是施加壓力,越說明他手中的“鑰匙”觸及了要害。
他沒有立刻回撥,那會顯得心虛。而是繼續處理了十幾分鐘手頭的專利協議,將注意力死死釘在“本職工作”上,直到指尖敲擊鍵盤的節奏恢複平穩,他才拿起電話,回撥。
“師兄,您剛才找我?”聲音聽起來與平常無異,帶著一絲被打斷工作後的尋常詢問。
電話那頭,徐文淵的語氣甚至比平時更溫和:“沒什麼急事。剛接到長風那邊通知,項目最終評審會提前到下周一下午。”他頓了頓,像是隨口一提,“客戶那邊催得緊,上午的越洋電話裡,連周博士都問起你協議的進度了。”
周博士!
這個名字像一顆冰彈投入餘年心底,寒意瞬間炸開。徐文淵在告訴他,他關注的“技術起源”核心人物,已經注意到了他。
“你這邊得抓緊,”徐文淵繼續道,溫和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周五下班前,最終版必須給我。畢竟——”他刻意頓了半秒,聲音壓低了些,“評審會要請周博士做技術背書,總不能因為協議出岔子,讓他覺得我們不專業,對吧?”
評審會提前!周五死線!技術背書!
連續的衝擊讓餘年呼吸一滯。徐文淵將“確保萬無一失”的理由,從籠統的客戶壓力,精準地錨定在了“周博士”這個最關鍵、也最危險的人物身上。
“周一?這麼急?”餘年適時地表現出恰當的驚訝,壓住聲音裡可能的一絲異樣。
“客戶的要求,我們隻能配合。”徐文淵語氣不變,結束了通話。
掛斷電話,他指尖冰涼。徐文淵在用項目進度和最關鍵人物的態度捆綁他,壓縮他所有可能的活動空間。周五下班前提交最終版,意味著他隻剩下不到兩天的時間來消化和利用蘇晴傳來的證據,並做出最終決策。
他必須立刻行動。
找了個借口提前離開律所,他沒有回公寓,而是再次驅車來到市郊公園。公園深處的長椅還留著秋日的涼意,風卷著枯黃的落葉擦過褲腳。餘年把加密設備按在大腿上焐了兩秒,驅散一絲金屬的冰冷,才點開那個標著‘星’字的文件包——屏幕光映在他眼底,連垂下的睫毛都在微不可察地發顫。
蘇晴傳來的證據清晰而致命:
1.“明日之星”計劃內部遴選名單副本,周燁的名字刺眼,附著的低分成績記錄是無聲的嘲諷。
2.筆跡比對分析報告,結論欄裡“高度吻合”四個字像燒紅的烙鐵。
3.推薦信來源分析,直指a國教授與星輝資本千絲萬縷的利益勾連。
這三份文件像一把裹著冰的鑰匙,攥緊了能捅破阿爾法的華麗偽裝,可那尖銳的棱角也能瞬間紮穿自己的手——血珠滴下去,說不定先淹死的是自己。
如何引爆?由誰引爆?
直接交給徐文淵?自投羅網。
匿名發給長風?可信度存疑,易被反撲。
評審會發難?資格不夠,自取滅亡。
咖啡間裡李律師碰過的那杯冷掉的美式突然跳進腦海。那人指尖沾著墨漬,說話時總不自覺盯著文件上的風險條款……
借李律師的手,把‘筆跡報告’裹進‘風險提示’裡遞出去——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他就摸出手機查李律師的排班表,指尖在屏幕上的動作沒了半分猶豫。這或許是條沒被盯死的縫,一條能借力打力的險路。
一個借李律師之手,“儘職”地向客戶“補充”風險提示的大膽計劃,在瞬間成型。
但這需要極其精巧的設計,不能留下一絲自己的痕跡。而且,必須快。
他看了一眼時間,周五下班是死線。他必須在明天,周四,就完成這孤注一擲的布局。
這把荊棘鑰匙,他必須握住,哪怕掌心已被刺得鮮血淋漓,也要將它精準地,刺向敵人最致命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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