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進入膠著期，等待數據跑批和線索驗證的時間，變得格外漫長。緊繃的神經需要片刻的鬆弛，否則弦會斷。
午後，社區服務中心那間臨時充當指揮部的辦公室裡，彌漫著一股與嚴肅調查格格不入的……咖啡因和焦糖的香氣。
“我發誓，老周，”林曉盯著屏幕上緩慢蠕動的進度條，有氣無力地吐槽，“你寫的這個數據抓取腳本，是不是偷偷在後台挖礦？這速度比我奶奶織毛衣還慢。”
耳麥裡傳來老周毫無波瀾的電子合成音：“根據計算，您祖母的編織速度若以標準平針估算，每小時約15平方分米。而本腳本每小時處理數據量約為2.3tb。結論：您的比喻缺乏基本的邏輯和尊重。”
林曉翻了個白眼，拿起手邊那杯造型浮誇、堆滿了奶油和巧克力碎的摩卡，狠狠吸了一大口。“跟你這種代碼直男沒法溝通生活的美好。”
“數據顯示，過量攝入糖分和反式脂肪酸將導致……”
“打住！”林曉立刻打斷他，“再說下去，我這唯一的快樂源泉就要被你汙染了。”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餘年走了進來，手裡拎著一個樸素的紙袋。他看到林曉麵前那杯堪稱“熱量炸彈”的飲品，眉頭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餘老師！”林曉像被抓包的小學生，下意識想把杯子藏起來。
餘年卻隻是將紙袋放在她桌上，裡麵是幾個用料紮實的三明治和一瓶礦泉水。“先吃點東西。老周，你的。”
他又從袋子裡拿出一個獨立包裝的餐盒，裡麵是排列整齊的壽司卷，以及一杯黑咖啡，放在老周常用的那個連接著無數線路的桌麵空位上。
“謝謝老板。”老周的聲音依舊平淡，但控製台旁邊的一個機械臂悄無聲息地伸過來，精準地夾起了那杯咖啡。
林曉好奇地湊過去看那個餐盒：“哇，老周，你這夥食標準可以啊！為啥我的是三明治，你就有壽司？”
“因為我的胃酸分泌水平和腸道菌群活躍度更適合攝入低溫食物與少量咖啡因。而你的代謝數據顯示，你需要更均衡的碳水、蛋白質和纖維素攝入。”老周一本正經地回答，順便用機械臂夾起一塊壽司，通過一個設計巧妙的微型傳送帶，送入了某個隱蔽的進食口。
林曉看得目瞪口呆：“你這套‘進食係統’什麼時候升級的？也太……賽博了吧！”
“上周。為了優化連續作業時的能量補充效率。”老周說著，控製台主屏幕上突然跳出一個顏文字：(￣～￣)嚼！
林曉：“……你贏了。”
連一直看著窗外出神的餘年，也忍不住彎了一下嘴角。他拿起自己那杯什麼都沒加的美式，喝了一口，問道：“進度怎麼樣？”
“李維那條線，關聯賬戶太多了，像迷宮一樣，還在繞。”林曉咬著三明治彙報，“不過我發現他特彆喜歡用餐飲發票衝賬，而且去的都是死貴的那種店。嘖，真是‘精準度量’自己的腰包。”
“陳誌安那邊，”老周接口，“三十年前的實驗室事故記錄調取需要權限，正在申請。不過，我找到了當年校報的電子存檔，關於那起事故的報道隻有豆腐塊大小，措辭非常……官方。”
“意料之中。”餘年點點頭。他目光掃過辦公室裡略顯淩亂的場景——堆滿文件的桌子，閃爍著代碼的屏幕，以及一個正在用機械臂吃壽司的技術宅和一個跟奶油摩卡較勁的年輕律師。這畫麵，荒謬卻又透著一種奇異的和諧與活力。
“餘老師，”林曉忽然想起什麼，眨著眼問，“你說，那個‘先生’現在會不會也在某個角落裡，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看我們像沒頭蒼蠅一樣亂轉？”
餘年端著咖啡，走到窗前，看著樓下院子裡幾個老人在悠閒地曬太陽。他慢悠悠地說：“也許吧。不過，他喝的咖啡，未必有我們的香。”
他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絲極淡的、卻真實存在的笑意。
“畢竟，我們這裡，有人請客。”
短暫的輕鬆時光，如同陰霾天空中透下的一縷陽光，雖然無法驅散所有迷霧，卻足以讓前行的人，重新積蓄起溫暖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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