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才叔已經到了,正和章進倉站在一邊低聲說著話。
黑娃走近站定,打了個招呼,對二人分彆叫了一聲:“三爺、才叔。”進倉和茂才叔朝他點頭示意。
沒再往前湊,站在一邊看他們說話。
這時身後傳來噔噔噔的腳步聲,黑娃回頭一瞧,是賀金升!
他拎著根棗木棍,呼哧帶喘地跑過來,臉上那股興奮勁兒藏都藏不住。
跑到跟前,齜牙咧嘴的笑著用手戳了戳黑娃的腰部,然後和黑娃並肩站在一起,靜待出發。
馬車都已捆紮結實,牲口也套好了。章進倉對章茂才和章茂林叮囑道:“道上不太平,多留神,快去快回,彆耽擱。”
章茂林是章進倉的親侄子,平日裡機靈能乾,是藥商團隊裡的頂梁柱,專管聯絡客戶、運送藥材、收賬這些要緊事。
章茂林穿著身深色短打衣褲,腰間紮根粗布帶子,手裡牽著匹壯實的騾子,打頭陣出發了。
後頭八輛馬車陸續跟上,後車的牲口韁繩拴在前車上,排成一溜長龍。蹄聲雜遝,車輪吱吱呀呀唱起了歌。
一行九人,五個車把式負責趕車照料牲口,加上三個護鏢的,由章茂林帶隊。
章茂才把刀塞上馬車,和章茂林並排走在前頭開路,中間散著幾個車把式隨車而行。
黑娃和賀金升墊後,把紅纓槍和棗木棍順手插在藥口袋的縫隙裡。
十月的日頭到了中午還挺毒辣,大夥兒腳下生風,不敢有絲毫耽擱。
從菜子村到同洲府足有一百四十多裡,道路坑坑窪窪,還得翻過四五道深溝,一半都是山路。
緊趕慢趕也得一天一夜。不過車隊夜裡不走,天黑前趕到東漢鎮歇腳,那裡有熟絡的車馬店。第二天再奔同洲府。
路上能歇兩三回,在山溝底或河灘邊啃口乾糧喝口水,也讓牲口喘口氣,加點料。幸好拉的是中草藥,不算沉,牲口也輕省些。
下午一點多,車隊下到了南大溝溝底。溝底河灘上有片小樹林,支著個吃食攤,幾個行人和客商正歇腳打尖。
車隊也停下,車把式們忙著給牲口鬆挽具、解肚帶,飲點水,其他人抓緊坐下歇息。
吃食攤不大,一個草窩棚,幾張破木板搭在石頭上當桌子,擺著涼粉、饃饃、鹹菜和茶水。幾個趕路人正和攤主七嘴八舌地閒聊。
歇了會兒,重新上路。再次啟程,大夥兒精神頭也上來了,說說笑笑,驅散了幾分疲憊。黑娃和賀金升湊到老車把式身邊聽他講古。
老車把式叼著旱煙杆,眯縫著眼說:“這條商路還算太平,咱都是白天走,沒啥大股的劫道的。就幾個偏僻地界兒得提防點。”
“前些日子聽說去延安府那邊的商隊出事了,叫馬匪半夜給劫了,貨搶得精光!”
賀金升瞪圓了眼:“商隊人沒事嗎?官府沒管?”
車把式噗地吐了個煙圈,冷笑一聲:“官府?遠水解不了近渴!那邊馬匪多,隻掠貨,一般不殺人,來無影去無蹤,防不勝防喲。”
黑娃壓低聲音問:“那咱要是撞上大股的呢?”
車把式神色一凜,慢悠悠道:“一般碰不上,真要撞見過江龍,那就得看命嘍。”
他悶頭走了一段,才開口念道:“刁重泉,野渭南,不講理的是同州,二球出在澂城縣,土匪出在二華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