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正說著話,迎麵駛來一輛馬車,車上坐著兩個風塵仆仆的商販。
車把式壓低聲音:“記住了,路上碰見生人,彆多問,彆多看,穩穩當當走咱自己的路。”黑娃和賀金升對視一眼,默默記在心裡。
下午四點多,車隊終於駛進了同洲府城。
先給約好的幾家藥鋪卸了貨,其餘的便卸在城北入住車馬店的庫房裡,等明天再聯係其他藥行售賣。
章茂林安頓妥當,天色已晚。大家吃過晚飯,回到安排的通鋪房間。
屋子不大,一排大炕,窗外隱隱傳來市井的喧囂。
章茂才對黑娃、賀金升說:“明兒個帶你們四處轉轉開開眼。”
第二天一早,章茂林帶著兩個車把式去城中老孫家藥鋪談藥材行情。
章茂才則領著黑娃和賀金升出門,沿著街巷信步閒逛。
街上行人不多,小商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黑娃好奇地打量著兩旁的店鋪招牌——“恒昌當鋪”、“德興鹽棧”、“醉仙館”……
他發現最多的竟是煙館!
光東大街就有二十多家,鴉片混著檀香的怪異煙霧從門簾縫裡絲絲縷縷地飄出來。
章茂才低聲說:“這煙館,門臉不起眼,卻是最能吸乾人骨頭的無底洞。”
黑娃聽得心頭一緊,賀金升也收回了四處張望的目光,默默跟緊。
三人繼續走到西街口,章茂才突然停下,一把拉住黑娃,指著對麵一間不起眼的門臉:“瞧見沒?那是家賭場。你看它門口那石階,常年有人坐著閒扯淡,其實是看場子的。”
茂才說著,還用力捏了捏黑娃的肩膀。
黑娃順勢望去,果然看見兩個人斜倚著門框,看似閒聊,目光卻像鉤子一樣在路人身上掃來掃去。
章茂才的聲音壓得更低了:“你爹當年,就是在這兒叫人算計,輸光了家當。”
賀金升聽到這話,忍不住瞥了黑娃一眼,眼神裡滿是同情。
章茂才拍了拍黑娃的肩膀,既有提醒,又包含鼓勵。
黑娃咬緊牙關,眼底的火苗噌地竄起三寸高,暗暗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找到設局的罪魁禍首,給父親報仇。
三人繼續往前走,腳步卻沉重了不少。
忽然,一家鐵匠鋪門口掛著的幾把大刀吸引了他們。
三人進店,挨個試了試擺著的大刀。
黑娃掂量著,都覺得有點輕飄飄,不太趁手。
鐵匠見狀,粗聲大氣地說:“小子,真想要?明兒個我把家裡存著的幾把拿來店裡,你再看看!”
黑娃點點頭。三人就回到了車馬店。
回了車馬店,章茂林還沒回來,後半晌大夥兒沒事,都客房了倒頭歇息補覺。
黑娃在床上翻來覆去,像張烙餅似的扭來扭去。
賭場裡那群人吆五喝六的癲狂樣兒又蹦了出來,煙館裡那些蔫茄子似的臉也浮現出來。
這些破爛事兒輪番在他腦子裡打轉,攪得他心煩意亂,恨不得一拳砸爛這破床。這世道,真是爛到根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