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風跟個討債鬼似的,順著門縫往屋裡鑽,窗台上的冰花結得像幅水晶畫。詩詩揣著盆糯米粉蹲在炕邊,粉粒白得晃眼,涼得她直往懷裡縮。“靈月姐姐!這米粉比去年的細!”她往盆裡倒熱水,粉團揉得像團雪,“是不是摻了冬至的霜?軟得能捏成球,滑得能溜出掌心,滾在豆粉裡能把冬寒都粘住,連灶神都得盯著盆直咽口水!”
靈月正在竹匾裡炒花生碎,焦香混著糖味飄得滿屋都是,她往詩詩嘴裡塞了顆糖球,“彆拿粉團當雪球砸蘇硯,”伸手擦掉詩詩嘴角的粉渣,“去年冬至你搓丸,把半袋紅豆沙當成糖餡包進去,結果煮出來的丸子苦得能皺眉,白老說你這是給丸神‘喂中藥’,最後蹲在鍋邊挑了半夜餡,你還哭著說紅豆沙故意長這麼苦。”詩詩嚼著糖球直點頭,甜得帶點脆,“比去年的多裹了層椰蓉!香得能鑽鼻孔,像把冬至的甜都揉進糖裡了,咽下去嗓子眼還留著香!”
蘇硯在灶上燒開水,鐵鍋“咕嘟咕嘟”冒熱氣,他往鍋裡撒了把薑,“李伯說冬至搓丸,丸團圓,人團圓,”他把蒸籠擦得鋥亮,“今年的米粉備得多,比去年多搓了三盆,夠街坊來吃冬至宴,剩下的丸子凍在缸裡,說是開春煮著吃還像新搓的,比去年的乾硬丸子q彈多了。”詩詩跑過去要幫忙遞粉團,結果腳下一滑,整盆米粉“嘩啦”扣在豆粉堆裡,白花花的粉霧騰得像朵雲,有幾粒還粘在蘇硯的胡須上。蘇硯抹著胡子直笑:“這是米粉給豆粉‘拜年’呢!混起來搓丸子,咬一口能嘗到兩種香,算給你的賠罪禮!”
鐵手張帶著丫蛋來送新打的竹篩,篩眼細得能濾糖粉,“給你們篩豆粉用,”他把竹篩往桌上一放,篩邊還刻著丫蛋畫的小團圓圖,說是能招福氣。丫蛋舉著碗甜湯喊:“詩詩姐姐!我娘煮的湯裡浮著丸子,甜得能粘住嘴唇,熱得能把寒氣都燙成水!”詩詩剛要接碗,手裡的粉團突然滑出去,“噗通”掉進湯碗裡,白團在紅糖水裡滾得像顆白玉珠。鐵手張笑得直拍大腿:“這是給湯加了‘團圓珠’!喝著準能甜到心窩,算給你的創意獎!”
倆丫頭蹲在炕邊比賽搓丸,詩詩把最大的丸子搓成元寶樣,說是給“財神”拜年,丫蛋則把碎粉團捏成小耗子,說是給“鼠神”送點心。書生背著畫筒在屋裡轉悠,見詩詩舉著沾粉的麵團追蘇硯,趕緊掏出紙筆,畫紙上詩詩滿臉白粉像隻小雪猴,丫蛋舉著漏湯的碗直跺腳,蘇硯的後背上印著個粉團印,靈月的竹匾裡花生碎堆成山,窗外的冰花在畫紙上閃成星。
“這畫得叫《冬至搓丸混戰圖》,”書生舉著畫紙晃,“比去年畫的《團圓圖》多了二十分熱鬨,你看詩詩被凍紅的鼻尖,比碗裡的紅糖還豔。”詩詩伸手去搶畫,手一抖,捏在手裡的糖球飛出去,正砸在畫中央,印出個黏糊糊的圓。鐵手張看得直樂:“這是糖球給畫蓋了個‘甜章’!明年準能畫出會滾的丸子,掛在屋裡都能引來偷糖的螞蟻軍團!”
張嬸的湯圓攤擺在巷口老槐樹下,竹筐裡的芝麻餡、花生餡、豆沙餡湯圓擺得像堆白玉球,香得能勾來整條街的人。“來碗熱湯圓暖暖胃!”她給詩詩舀湯圓時,詩詩正忙著給丸子“排隊”,手忙腳亂接過來,結果碗在雪地裡磕了個豁口,湯圓滾得像群逃跑的小胖墩。詩詩撿起來吹了吹雪就往嘴裡塞,燙得直伸舌頭:“張嬸!明年往餡裡加桂花!香得能醉倒人,就算滾進雪堆我也得扒開冰找,反正熱湯圓不怕凍!”
王掌櫃提著罐新釀的甜酒來串門,罐身上貼著“冬釀”紅簽,說是煮湯圓時加兩勺,甜得能讓人笑出聲。“給你們添點味,”他把甜酒往灶邊一放,“這酒比去年的稠,煮出來的湯圓帶著酒香,保準吃一碗能暖到後半夜。”詩詩非要試試酒甜不甜,擰開罐蓋就想抿一口,結果手一抖,半罐甜酒“嘩啦”潑在粉盆裡,酒液混著米粉像碗稠糊糊的甜漿。大家笑得直不起腰,王掌櫃抹著笑出來的眼淚說:“這是甜酒給粉團‘泡澡’呢!揉出來的丸子帶著酒勁,吃了準能夢裡笑出聲,算給你的添喜禮!”
白老坐在炕邊的搖椅上,手裡捧著碗湯圓,看著孩子們鬨得歡。他腳邊的小炭爐上溫著茶,茶香混著甜酒香飄得老遠。“冬至搓丸,搓的是團團圓圓,盼的是平平安安,”他慢悠悠地說,“年輕時冬至能吃上碗素丸就知足,哪像現在,看著你們瞎折騰,喝著熱茶嘗著甜丸,這日子,甜得像罐蜜,暖得像炕頭的火。”
詩詩突然指著天邊的雲喊:“那朵雲像盆大粉團!肯定是老天爺給咱們送的冬至禮!今年冬天準能過得圓圓滿滿,冷得直搓手時咬口甜丸子,渾身都能冒出熱乎氣!”
“先等你把今天撒在地上的米粉掃乾淨再說,”靈月笑著刮她的鼻子,“去年你把丸子埋在雪堆裡,說是給‘雪神’做點心,結果被野狗刨出來吃得精光,你哭著說白老沒給雪堆裝門鎖,這事你忘啦?”
大家笑得更歡了,笑聲混著湯圓香飄出老遠。鍋裡的丸子還在“咕嘟”翻滾,盆裡的粉團越揉越軟,連空氣裡都飄著甜絲絲的團圓味。這江湖的故事,就在這冬至的炕邊,在這鬨哄哄的團圓裡,又添了段笑料。
畢竟,隻要這粉團還在搓,這甜湯還在煮,我們還在這屋裡,這江湖的冬天,就永遠圓不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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