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的風像個討債的債主,“呼啦啦”拍著窗欞要賬,牆角的白菜被吹得直哆嗦,外層的葉子卷成了小喇叭。詩詩抱著顆大白菜往地窖裡鑽,菜幫子上的水珠凍成了小冰粒,涼得她直縮脖子:“靈月姐姐!這白菜比去年的瓷實!”她把白菜碼在窖壁的木架上,葉片“沙沙”蹭著木杆,“是不是喝了立冬的冰泉?脆得能劈柴,嫩得能掐出水,藏進窖裡能把冬寒都捂跑,連菜神都得扛著菜鏟來守窖!”
靈月正在竹筐裡分揀蘿卜,紅皮的、白皮的、長條形的擺得像列隊的小胖子,她往詩詩嘴裡塞了塊醃蘿卜,“彆拿白菜葉當扇子扇蘇硯,”伸手打掉詩詩舉高的菜心,“去年立冬你儲菜,把半筐沒曬透的蘿卜堆進地窖,結果全爛成了泥,白老說你這是給菜神‘送爛泥禮’,最後蹲在窖裡清了半天臭水,你還哭著說蘿卜不該故意長黴斑。”詩詩嚼著醃蘿卜直齜牙,酸得帶點辣,“比去年的多撒了把花椒!麻得舌尖跳舞,像把立冬的凜冽都醃進菜裡了,咽下去嗓子眼還留著勁!”
蘇硯在地窖裡鋪稻草,金黃的草稈鋪得像層軟褥子,他往稻草上擺紅薯,“李伯說立冬儲菜,菜藏得好,開春餓不著,”他拍了拍堆成小山的土豆,“今年的菜儲得多,比去年多收了三畝,夠醃鹹菜、燉粉條,剩下的老菜葉喂牲口,說是吃了立冬儲菜的豬,肉香得不帶腥,比去年的乾菜葉強多了。”詩詩抱著捆大蔥往窖裡跑,結果腳下一滑,整捆蔥“嘩啦”摔在紅薯堆上,蔥白綠葉滾得像群綠皮小妖精,有幾根還戳在了蘇硯的草鞋上。蘇硯拔著蔥葉直笑:“這是大蔥給紅薯‘站崗’呢!撿起來捆好,燉肉時扔兩根,香得能掀翻窖頂,算給你的賠罪禮!”
鐵手張帶著丫蛋來送新編的菜窖簾,竹篾編得密不透風,擋寒氣正好,“給你們封窖用,”他把竹簾往窖口一掛,簾邊還纏著丫蛋編的紅繩,說是能招菜運。丫蛋舉著碗蘿卜湯喊:“詩詩姐姐!我娘熬的湯裡放了排骨,香得能把灶神勾下來,稠得能粘住筷子!”詩詩剛要接碗,手裡的白菜突然脫手,“噗通”掉進湯碗裡,菜葉在濃湯裡漂得像朵綠蓮花。鐵手張笑得直拍大腿:“這是白菜給肉湯‘獻花’呢!喝著準能暖到心窩,算給你的儲菜禮!”
倆丫頭蹲在窖口比賽碼白菜,詩詩把最緊的菜心堆成小塔,說是給“菜王”加冕,丫蛋則把掉在地上的菜幫塞進草堆,說是給“草神”當點心。書生背著畫筒在窖邊轉悠,見詩詩舉著沾泥的白菜追蘇硯,趕緊掏出紙筆,畫紙上詩詩的鼻尖沾著菜汁像顆小青豆,丫蛋舉著漏湯的碗直跺腳,蘇硯的後頸沾著片蘿卜纓,靈月的竹筐裡蘿卜堆成山,遠處的冰霜在畫紙上結了層白。
“這畫得叫《立冬儲菜歡騰圖》,”書生舉著畫紙晃,“比去年畫的《冬藏圖》多了二十分土氣,你看詩詩被凍紅的臉蛋,比紅蘿卜還豔。”詩詩伸手去搶畫,手一抖,捏在手裡的半塊醃蘿卜飛出去,正砸在畫中央,印出個紅通通的圓。鐵手張看得直樂:“這是蘿卜給畫蓋了個‘酸章’!明年準能畫出會冒寒氣的畫,掛在屋裡都能引來偷菜的老鼠軍團!”
張嬸的辣白菜攤擺在巷口老槐樹下,陶缸裡的白菜泡得黃澄澄,辣油浮在麵上像層紅綢緞,“來塊辣菜開開胃!”她給詩詩夾菜時,詩詩正忙著給菜窖“貼福字”,手忙腳亂接過來,結果菜掉在雪地裡滾了圈,裹得像塊綠雪球。詩詩撿起來吹了吹雪就往嘴裡塞,辣得直哈氣:“張嬸!明年往醬裡加梨片!甜得能解辣,就算滾進雪堆我也得扒著冰找,反正辣白菜不怕凍!”
王掌櫃扛著袋新鹽來串門,袋子上印著“立冬鹽”三個字,說是醃菜最入味,“這鹽比去年的細,撒一把能醃十斤菜,”他把鹽袋往窖邊一靠,“保準開春鹹菜香得能下三碗飯。”詩詩非要試試鹽夠不夠鹹,抓了把就往蘿卜上撒,結果手一抖,鹽袋“嘩啦”倒在白菜堆裡,白鹽撒得像場小雪,嗆得大家直咳嗽。王掌櫃抹著笑出來的眼淚說:“這是鹽巴給白菜‘蓋雪被’呢!滲進菜裡醃出來,鹹得正合口,開春咱們都來開窖嘗鮮,算給你的添味禮!”
白老坐在窖邊的暖爐旁,手裡捧著杯熱茶,看著孩子們鬨得歡。他腳邊的小桌上擺著碟醬菜,鹹香混著茶香飄得老遠。“立冬儲菜,儲的是秋的餘味,藏的是冬的底氣,”他慢悠悠地說,“年輕時立冬儲菜得頂著風雪挖窖,哪像現在,看著你們瞎折騰,烤著暖爐等開春,這日子,實得像土豆,暖得像爐火。”
詩詩突然指著天邊的雲喊:“那朵雲像顆大蘿卜!肯定是老天爺給菜神送的禮!今年冬天準能吃得飽飽的,冷得直搓手時喝口蘿卜排骨湯,渾身都能冒出勁來!”
“先等你把今天撒在白菜上的鹽掃乾淨再說,”靈月笑著刮她的鼻子,“去年你把紅薯埋在雞窩,說是給‘雞神’當冬糧,結果雞把紅薯刨得滿地都是,你哭著說白老沒教雞懂儲存,這事你忘啦?”
大家笑得更歡了,笑聲混著菜香飄出老遠。地窖裡的白菜還在散發清味,竹筐裡的蘿卜閃著光,連空氣裡都飄著沉甸甸的冬意。這江湖的故事,就在這立冬的菜窖邊,在這鬨哄哄的儲藏裡,又添了段笑料。
畢竟,隻要這地窖還在填,這菜堆還在高,我們還在這窖口,這江湖的冬天,就永遠藏不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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