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九年,春。
凜冬的寒意尚未完全從長安城頭褪去,一股比春風更加熾熱、更加肅殺的氣息,已如同實質般籠罩了整座帝都。來自帝國四麵八方的府兵精銳,如同百川歸海,彙聚於長安城外。旌旗遮天蔽日,營寨連綿百裡,刀槍的寒光映照著初春微弱的日光,戰馬的嘶鳴與將士的操練聲彙聚成一股撼天動地的洪流。
帝國的戰爭機器,已然全麵開動,鋒芒直指東北!
太極殿前,漢白玉鋪就的廣闊廣場上,今日氣氛莊嚴肅穆到了極致。文武百官身著隆重的朝服,按品級勳爵肅然而立,鴉雀無聲。廣場四周,精銳的禁軍甲士持戟而立,盔明甲亮,眼神銳利如鷹。
吉時已到,鐘鼓齊鳴,聲震九霄!
李世民身著金甲,外罩明黃色龍紋戰袍,頭戴金盔,腰佩寶劍,在太子李承乾、趙國公長孫無忌等重臣的簇擁下,緩步登上高高的祭天台。他目光如電,掃過下方黑壓壓的臣工與遠處隱約可見的如山軍陣,一股睥睨天下的雄渾氣勢,自然流露。
祭天,告廟,一係列繁複而莊嚴的儀式之後,李世民走到台前,麵對著他的文武百官,麵對著他即將遠征的將士代表由各軍大將組成),運足中氣,聲音如同黃鐘大呂,清晰地傳遍整個廣場,甚至隱隱傳向城外那數十萬大軍:
“……高句麗小醜,淵蓋蘇文凶逆,弑其君,虐其民,屢犯我疆,屠我邊民,罪惡滔天,人神共憤!朕承天命,撫有四海,豈容此獠跳梁,荼毒生靈?!”
他的聲音帶著帝王的威嚴與憤怒,每一個字都如同戰鼓,敲擊在每個人的心頭。
“今,朕親統六師,恭行天罰,誓掃妖氛,廓清寰宇!凡我將士,務須奮勇爭先,揚我國威!有功者,雖微必賞;怯戰者,雖親必戮!待到踏平遼東,擒獲元凶之日,朕當與諸君,共飲凱旋之酒,同享太平之福!”
“萬歲!萬歲!萬歲!”
山呼海嘯般的呐喊聲,如同驚雷般從廣場炸響,隨即蔓延至整個皇城,乃至城外連綿的軍營!數十萬人的齊聲呐喊,彙聚成一股無堅不摧的意誌洪流,直衝雲霄!
在這震天的聲浪中,李恪身著親王甲胄,站在宗室與重臣班列的前排,心潮同樣澎湃。他能感受到那股席卷一切的戰爭意誌,也能感受到父皇那不容置疑的決心。
然而,他的目光,更多是落在祭天台下,那一支雖然人數不多,但裝備、氣質都迥異於其他部隊的方陣之上——神機營!
經過數月血與火的磨礪,此刻的神機營士卒,人人眼神沉靜,麵容堅毅,如同打磨過的青石。他們背負著特製的“一窩蜂”火箭箱,腰間掛著數枚“掌心雷”,雖然沉默,卻自有一股引而不發的銳氣。在這金戈鐵馬的洪流中,他們像是一塊沉默的烏鐵,等待著在關鍵時刻,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力量。
李恪為這支親手打造的奇兵,爭取到了一個特殊的位置——他們將作為皇帝的直屬親衛之一,隨駕出征!這意味著,他們將在最關鍵的時刻,出現在最關鍵的戰場!
誓師完畢,大軍開拔!
沉重的城門緩緩洞開,李世民金盔金甲,騎著雄健的禦馬,一馬當先,馳出承天門。太子李承乾率留守文武,跪送於道旁。長孫無忌、房玄齡、李積、侯君集等文武重臣,緊隨皇帝之後。
緊接著,如同決堤的洪流,精銳的騎兵、步卒、輜重車隊,浩浩蕩蕩,依次出城,踏上東征的漫漫長路。馬蹄聲、腳步聲、車輪聲,混合著風中獵獵作響的旌旗,奏響了一曲雄渾而悲壯的出征樂章。
李恪騎在馬上,位於宗室將領的隊伍中,跟隨著大軍緩緩前行。他回頭望了一眼那漸行漸遠的長安城,目光複雜。這座城池給予了他榮耀,也布滿了陷阱。如今,他終於要暫時離開這個權力的漩渦,奔赴一個更廣闊,也更危險的舞台。
他的手掌,無意識地按在了腰間的佩劍上,也按在了懷中那份關於“神火飛鴉”和“水力工坊”最新進展的密報上。
武研院的大部分骨乾,包括雷老頭,都已隨軍,負責火器的維護與技術支持。而長安城內,隻留下了副總辦主持日常,以及王德暗中照看那尚未完全建成的水力工坊。
“王爺,可是有所牽掛?”身旁一位宗室郡王見他回望,低聲問道。
李恪收回目光,搖了搖頭,眼神已恢複銳利:“無他,隻是覺得,此番東去,當有另一番天地。”
大軍迤邐東行,旌旗蔽日,塵土飛揚。沿途州縣,百姓簞食壺漿,夾道迎送,祈禱王師凱旋。帝國的力量,在這條漫長的東征路上,展現得淋漓儘致。
李恪大部分時間都待在神機營中,與士卒同吃同住,繼續操演,磨合戰術。他深知,理論訓練與實戰之間,仍有一道巨大的鴻溝。他必須抓緊一切時間,讓這支新軍儘快適應真正的戰爭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