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州城獲得了短暫卻寶貴的喘息。
一夜之間,“唐軍得天雷相助”的傳言,如同長了翅膀般在西突厥大營中飛速蔓延,帶來了揮之不去的恐慌。乙毗射匱雖強壓著各部首領,下令嚴禁蠱惑軍心,但他自己心中那根名為“忌憚”的刺,卻已深深紮下。
城牆上,唐軍士兵們抓緊每一刻搶修工事,搬運箭矢擂石。雖然疲憊,但眼神中卻多了幾分前幾日不曾有過的光彩。吳王殿下帶來的“雷霆”,讓他們看到了守住家園的希望。
李恪卻沒有絲毫鬆懈。天剛蒙蒙亮,他便帶著沈括、王德再次巡視城防,重點檢查了昨夜使用“驚雷”火銃和重型床弩的位置。
“王爺,昨夜五具‘驚雷銃’,有兩具因銃管過熱出現細微裂紋,已不堪再用。另有三具發射後清理困難,恐影響下次使用。”沈括指著那幾根已經冷卻下來的黑鐵管,眉頭緊鎖。實驗性的武器,可靠性是最大的短板。
“無妨,初戰能達此效果,已屬不易。”李恪平靜道,“立刻組織工匠,依現有經驗,連夜趕工修複、加固!另外,重型床弩的弩弦檢查更換,確保隨時可用。”
“是!”沈括領命,立刻帶著格物司的學子投入了緊張的工作。
王德低聲道:“王爺,昨夜繳獲的敵軍兵器中,發現部分箭鏃和刀劍,質地精良,絕非西突厥尋常工匠所能打造,與之前高昌之戰時繳獲的吐蕃兵器特征吻合。”
李恪眼神一冷:“果然如此。鬆讚乾布,是鐵了心要與我大唐在西域碰一碰了。”他沉吟片刻,“將這些物證妥善保管。另外,派精明哨探,設法摸清敵軍大營中,吐蕃人的具體位置,尤其是那些工匠的營區。”
“明白。”
巡視到西城牆時,李恪停下了腳步。這裡昨夜承受了投石機最猛烈的攻擊,一段近十米寬的牆垛完全坍塌,露出了夯土牆體,隻能用臨時征調的門板、麻袋填充,顯得脆弱不堪。
“此處是最大隱患。”李恪對陪同的趙德楷道,“乙毗射匱不是蠢人,下次進攻,必主攻此處。”
趙德楷麵露難色:“殿下,城內石料木料已近枯竭,民夫也傷亡頗多,短時間內難以徹底修複……”
“不必徹底修複。”李恪目光掃過城牆內側的地形,忽然指向坍塌牆體後方一片相對開闊、卻處於敵軍投石機射擊死角的地帶,“在此處,連夜挖掘陷坑,內插削尖木樁,覆以草席浮土。將城內所有能搜集到的鐵蒺藜、拒馬,全部集中到這段缺口之後!再將我們帶來的所有‘伏火雷’原型,分出一半,埋設於陷坑之前,引線拉至安全處。”
趙德楷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臉上露出狠厲之色:“殿下是要……請君入甕?”
“他不是想從此處進來嗎?”李恪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那就讓他的人,來得去不得!”
命令迅速下達。在技戰營的指導和守軍、百姓的全力配合下,一場針對性的死亡陷阱,在夜色和疲憊的掩護下,悄然布置完成。
果然,次日黃昏,西突厥大營戰鼓再響,攻勢複起!
與昨日不同,乙毗射匱顯然調整了策略。數十架簡陋卻有效的盾車被推至陣前,後麵跟著手持重斧、巨錘的健碩步兵,他們的目標明確——那道觸目驚心的城牆缺口!而更多的騎兵則在兩翼遊弋,箭矢如同飛蝗般潑向城頭,壓製守軍。那幾架殘存的投石機也在更遠的距離上,進行著騷擾性射擊。
“穩住!放他們靠近缺口!”李恪親自坐鎮西城,聲音冷靜得可怕。
守軍們屏息凝神,看著敵軍盾車緩緩逼近,重步兵猙獰的麵孔越來越清晰。
五十步、三十步、十步!
“殺!”突厥重步兵發出狂野的嚎叫,推翻盾車,揮舞著斧錘,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湧向那道看似不堪一擊的缺口!
衝在最前麵的突厥兵一腳踏上看似堅實的地麵,卻猛地向下陷去!
噗通!噗通!
接二連三的慘叫聲響起,衝勢正猛的敵軍前鋒如同下餃子般掉入了布滿尖樁的陷坑!後續的收勢不及,互相推搡踐踏,陣型瞬間大亂!
“放箭!”趙德楷怒吼。
隱藏在缺口兩側殘垣後的唐軍弓箭手猛地現身,箭雨傾瀉而下,將混亂中的敵軍成片射倒。
然而,後續的突厥兵在督戰隊的驅趕下,依舊悍不畏死地踏著同伴的屍體,繼續向前衝鋒,很快越過了陷坑區域,眼看就要衝入城內!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李恪猛地揮手:“引爆!”
負責操作“伏火雷”的技戰營士兵,狠狠將火把按在了引線上!
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