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州城內外的暗流並未因李恪的嚴令而平息,反而如同地底潛行的毒蛇,變得更加隱蔽和致命。格物司遇襲事件像一根刺,深深紮在李恪心中,他清楚,這是鬆讚乾布針對他,針對大唐在西域統治根基的陰毒反擊。
“王爺,查清了。”王德深夜入府,帶來一絲寒意,“殺害格物司守衛的毒箭,箭鏃上淬的是一種名為‘狼毒’的劇毒,產自吐蕃東部高山,見血封喉。挖掘庫房的工具,也非尋常民具,帶有軍中製式痕跡,但被刻意磨損。另外,城中那幾名遊方僧人,三日前已悄然離城,去向不明,我們的人跟丟了。”
“跟丟了?”李恪眼神一冷。
“他們……似乎極為熟悉戈壁地形,且有接應。”王德低頭,“是屬下失職。”
“不怪你。”李恪擺手,“吐蕃經營西域日久,暗線盤根錯節。他們既然敢來,必有周全準備。”
他走到沙盤前,看著標注了各處襲擊地點的安西輿圖,手指重重敲在庭州位置:“他們的目標很明確,擾亂秩序,破壞生產,刺殺要員,最重要的是——毀掉格物司和我的性命!這是在動搖我們的根本!”
“王爺,是否要全城大索?”王德問道。
“不可。”李恪搖頭,“大索隻會弄得人心惶惶,正中吐蕃下懷。他們巴不得我們自亂陣腳。”他沉吟片刻,“明鬆暗緊。對外宣稱刺客已逃逸,放鬆城門盤查,做出鬆懈假象。內緊外鬆,引蛇出洞!”
他看向王德,目光銳利:“讓你手下最精乾的人,扮作商旅、工匠,混入市井,重點監視所有可能與吐蕃有牽連的場所和人,特彆是那些近期與外界聯係頻繁的西域豪強府邸!另外,在格物司外圍設下雙重暗哨,再遇襲擊,務必擒獲活口!”
“是!”
就在李恪布下羅網的同時,高原的指令也如同跗骨之蛆,不斷滲透進來。
且末鎮外兩百裡的荒漠深處,一支約百人的吐蕃“雪豹”死士,正藏身於一處風蝕洞穴。首領是一名臉上帶著刀疤、眼神如同禿鷲般的漢子,名叫朗日。
“讚普密令!”朗日看著手中以特殊藥水顯影的羊皮小卷,聲音冰冷,“暫停對輜重隊的襲擊。下一個目標——焉耆,唐軍副將薛萬均!此人勇猛,鎮守焉耆,若能除去,可斷李恪一臂!同時,設法在焉耆城內散播謠言,言李恪欲調西域各族兵員前往庭州充當先鋒,消耗異族,以亂其心!”
“頭領,焉耆城防嚴密,薛萬均更是宿將,恐怕不易得手。”一名手下擔憂道。
朗日眼中閃過殘忍的光:“明的不行,就來暗的。薛萬均好酒,尤其喜好西域的葡萄釀。我們從內部下手……”
幾乎同時,於闐國境內,一場針對親唐官員的清洗也在暗中進行。數名曾積極協助唐軍、或在於闐王麵前力主與大唐結好的官員,接連“意外”暴斃,或是墜馬,或是急病,死因蹊蹺。一股無形的恐怖在於闐上層蔓延,原本堅定的親唐派也開始變得噤若寒蟬。
而更致命的威脅,直指李恪本人。
庭州城內,一家新開不久、生意卻頗為興隆的胡人酒肆“醉月樓”後院地窖內,幾名身著普通西域服飾,眼神卻精悍逼人的漢子正在密議。
“確認了,李恪每隔三日,會前往城西大營巡視,路線固定。途中會經過一段相對僻靜的舊城區。”
“舊城區巷道複雜,利於設伏,但也容易被他護衛封鎖。”
“所以,不能硬攻。用這個!”為首者取出一個不起眼的陶罐,小心翼翼打開,裡麵是半罐粘稠的、散發著刺鼻氣味的黑色液體,“這是國師改進的‘猛火油’,沾之即燃,水潑不滅。我們在他必經之路上設伏,以弓箭蘸油,火箭齊發,焚燒其車駕!趁亂,再用毒弩狙殺!”
“何時動手?”
“三日後,午時!那時陽光刺眼,守衛易鬆懈!”
陰謀的網,在光明與黑暗的交界處,悄然織就。吐蕃的刀鋒,不再指向千軍萬馬的戰陣,而是瞄準了關鍵的人心、節點與性命。
李恪感受到了這股無處不在的惡意。他加大了自身護衛的力量,出行路線也更加多變。同時,他通過馬周,加緊了對西域各部的安撫與籠絡,明確宣布永不征調各族為先鋒的政策,並以庭州官市的部分稅收反哺地方,以實際利益穩定人心。
然而,暗處的毒箭,總是最難防備。
三日後的午時,陽光熾烈。李恪按計劃前往城西大營,車駕在親衛的嚴密護衛下,緩緩行駛在庭州寬闊的主街上。一切似乎如常。
就在車駕即將拐入那條相對僻靜的舊城街道時,異變陡生!
街道兩側原本緊閉的窗戶猛然洞開!數十支蘸滿了黑色猛火油的箭矢,帶著燃燒的火焰,如同死亡的流星,密集地射向李恪的車駕!
“保護殿下!”
“有埋伏!”
親衛首領目眥欲裂,嘶聲怒吼。盾牌瞬間豎起,護衛們奮不顧身地撲向車駕,試圖用身體阻擋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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