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裡路,在平日不過騎兵半日奔襲,此刻卻顯得無比漫長。越靠近庭州,吐蕃遊騎越發密集,小規模的遭遇戰接二連三。李恪率領的五百“疾風營”如同一條滑不留手的泥鰍,在吐蕃大軍的縫隙間穿插迂回,利用地形和“驚雷銃”的威懾,一次次擊潰攔路的吐蕃小隊,自身也付出了數十人傷亡的代價。
空氣中彌漫的硝煙與血腥味越來越濃,喊殺聲、爆炸聲、垂死的哀嚎聲也越發清晰,如同無形的重錘,敲擊在每個人的心頭。
終於,穿過一片被戰火燎燒得焦黑的矮樹林,庭州城那巍峨而殘破的輪廓,赫然出現在眼前!
眼前的景象,讓久經沙場的李恪也感到一陣窒息。
庭州城如同暴風雨中顛簸的孤舟,被密密麻麻的吐蕃營帳和洶湧的人潮層層包圍。城牆上下,火光衝天,煙塵彌漫。無數吐蕃士兵如同螞蟻般攀附在雲梯上,瘋狂地向城頭衝擊。城牆上,唐軍將士的身影在火光中若隱若現,他們用長矛捅刺,用滾木礌石砸落,更不時有“震天雷”被奮力擲下,在吐蕃人群中炸開一團團血肉模糊的缺口,暫時遏止敵人的攻勢,但很快又被後續的吐蕃兵填滿。
城牆多處出現破損,尤其是東門附近,一段城牆甚至出現了明顯的坍塌,唐軍正用門板、沙袋甚至屍體拚命堵塞缺口,與試圖湧入的吐蕃兵進行著慘烈無比的肉搏戰。城下,吐蕃人的屍體堆積如山,但更多的敵人依舊悍不畏死地向上湧。
整個庭州城,已然化作一座巨大的血肉磨盤!
李恪目光如電,迅速掃過戰場。吐蕃主攻方向顯然是防禦相對薄弱的東門和南門,北門和西門壓力稍輕,但也被重兵圍困。鬆讚乾布的帥旗,立在城南一處高坡上,隱約可見金頂大帳的輪廓。
“王爺!東門危急!蘇將軍恐怕把所有預備隊都調去堵缺口了!”一名渾身浴血、剛從城牆方向退下來休整的傷兵,認出了李恪,嘶聲喊道,眼中迸發出絕處逢生的光芒。
李恪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直接衝擊吐蕃主陣無異於以卵擊石。他需要找到一個支點,撬動整個戰局。
他的目光落在了吐蕃圍城大軍相對薄弱的結合部,以及那支正在東門外瘋狂進攻、隊形有些脫節的吐蕃萬人隊。
“傳令!所有人,檢查武器,‘驚雷銃’裝填!”李恪的聲音冰冷而穩定,“我們的目標,不是進城,是打掉東門外那個萬人隊的指揮中樞!”
他要用這五百把尖刀,執行一次斬首行動,打亂吐蕃東門攻勢的節奏,為城內守軍贏得喘息之機,也為即將到來的援軍創造機會!
“目標,東門外吐蕃萬人隊帥旗!鋒矢陣,隨我——鑿穿他們!”
沒有豪言壯語,隻有最簡潔的命令和最決絕的行動!
五百鐵騎再次凝聚成一股無堅不摧的洪流,繞過正麵的混亂戰場,如同一支無聲的利箭,沿著一條精心選擇的、相對僻靜的路線,以驚人的速度,斜刺裡狠狠紮向了東門吐蕃萬人隊的側後方!
這支吐蕃萬人隊正全力攻城,根本沒想到會有一支唐軍騎兵從他們背後殺來!等到警戒的號角淒厲響起時,李恪率領的鋒矢陣已經如同熱刀切黃油般,狠狠鑿入了他們相對稀疏的後陣!
“驚雷銃”再次發出死亡的爆鳴,在近距離內造成了恐怖的殺傷和心理威懾!李恪馬槊翻飛,所向披靡,精準地朝著那杆萬人隊帥旗的方向猛衝!五百“疾風營”將士緊隨其後,刀光閃爍,馬蹄踐踏,硬生生在密密麻麻的吐蕃軍陣中,撕開了一條血路!
“攔住他們!是唐人的騎兵!”吐蕃將領驚怒交加,試圖調兵圍堵。
但李恪的速度太快,目標太明確!他們不顧兩側襲來的攻擊,隻是死死盯著那杆帥旗,拚命向前突擊!
城頭之上,正在東門親自督戰、渾身是血的蘇定方,猛地看到了城外吐蕃軍陣後方爆發的混亂,以及那麵在亂軍中依舊頑強向前突進的、熟悉的“李”字王旗!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爺?!是王爺!王爺回來了!”蘇定方的聲音因激動和疲憊而嘶啞,卻瞬間傳遍了東門城牆!
原本已瀕臨極限的守軍聞言,如同被打了一劑強心針,瞬間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吳王回來了!援軍到了!殺啊!”
“跟吐蕃崽子拚了!”
士氣大振!守軍爆發出的戰鬥力,竟然暫時將攀上城頭的吐蕃兵又壓了下去!
城外,李恪已然衝到了距離那杆帥旗不足百步之處!他甚至能看到那名吐蕃萬夫長驚駭扭曲的臉!
“保護將軍!”親兵們悍不畏死地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