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樂府詩集》被李恪置於書房暗格之內,其上的信息卻已深深印入他的腦海。崔芷柔送來的這份“禮物”,價值遠超千金。它不僅印證了王德此前的一些模糊情報,更提供了幾個關鍵的行動方向。
他沒有立刻大張旗鼓地行動,而是如同最耐心的獵手,暗中調動力量,圍繞著詩集上標注的幾個地點和人物,布下了一張無形的大網。
首要目標,便是那幾個潛入長安、行蹤詭秘的江湖人。根據崔芷柔提供的信息,這些人並非一股勢力,而是分屬不同的落腳點,似乎受雇於不同的金主。
是夜,雨勢複又轉大,豆大的雨點密集地敲打著屋簷窗欞,發出嘩啦啦的聲響,掩蓋了長安城大多數的聲音。這無疑給某些暗中行事之人提供了便利,但也同樣,為另一批人的行動提供了絕佳的掩護。
城南,靠近西市的一處偏僻貨棧。雨水在青石板路麵上彙聚成溪,四處流淌。貨棧內燈火昏暗,幾名做商旅打扮、卻目露精光的漢子正圍坐在炭盆旁低聲交談,手邊放著帶鞘的兵刃。
“娘的,這鬼天氣,盯了好幾天,那吳王府跟鐵桶似的,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機會。”一個臉上帶疤的漢子啐了一口。
“急什麼?金主說了,耐心等待,總會有破綻。實在不行,等他出城狩獵或者去什麼寺廟上香的時候……”另一個瘦高個陰惻惻地說道。
“聽說那吳王武功不弱,身邊護衛更是精銳,怕是塊硬骨頭。”
“再硬的骨頭,也怕暗箭!咱們乾的就是這買賣……”
就在幾人低聲商議之際,貨棧緊閉的大門,突然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隨即“轟”的一聲,被一股巨力從外撞開!冰冷的雨水裹挾著凜冽的殺氣瞬間湧入!
數道黑影如同鬼魅般閃入屋內,動作迅捷無比,手中勁弩已然上弦,冰冷的箭簇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寒光,精準地指向屋內的每一個人!
“不準動!棄械!”為首之人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正是王德!
那幾名江湖客大驚失色,下意識地便要抄起兵刃反抗!
“咻!咻!咻!”
幾聲輕微的弩箭破空聲響起,最先動作的兩人手腕瞬間被弩箭射穿,慘叫著丟掉了兵器!其餘幾人被這精準而狠辣的手段震懾,動作頓時僵住。
“你們是什麼人?!可知我等是……”那瘦高個色厲內荏地喝道。
話未說完,王德身形一動,已如疾風般掠至他麵前,一掌切在他脖頸側方,瘦高個哼都沒哼一聲便軟倒在地。
“全部拿下!仔細搜查!”王德冷聲下令。
幾乎在同一時間,城東一座看似普通的民宅,城北一家即將打烊的賭坊後院,也上演了類似的一幕。百騎司的精銳在李恪的授意和王德的指揮下,借著雨夜的掩護,以雷霆之勢,將詩集上標注的幾處可疑地點同時端掉,共計抓獲形跡可疑的江湖人士十一名,繳獲兵刃、迷香、飛鏢等物若乾,更有幾人身上搜出了描繪吳王府及天策府周邊地形、李恪日常出行路線的草圖!
行動乾淨利落,未引起大的騷動。
吳王府書房內,李恪聽著王德的稟報,臉上並無喜色。
“問出什麼了?”
王德搖頭:“都是些拿錢辦事的亡命之徒,嘴很硬,用的也是江湖黑話和單線聯係,暫時還沒撬出幕後主使。不過,從他們的裝備和行事風格看,並非軍中路子,更像是幾家不同的地下幫會豢養的死士。”
李恪手指敲擊著桌麵:“意料之中。真正的黑手,不會輕易留下把柄。繼續審,重點查他們資金的來源,以及最近與哪些府邸的人有過接觸。”他頓了頓,“魏王那邊,那個方士,查得如何?”
“按王爺吩咐,沒有打草驚蛇。那方士名為雲鶴子,平日深居簡出,隻在魏王府和幾處道觀活動。我們的人正在設法接近,但目前尚未發現他與侯君集案有直接關聯的證據。”
李恪沉吟片刻。李泰雖然有些心思,但雇傭江湖死士直接行刺,不像他的風格。這些江湖人,更像是有人想借刀殺人,或者故意混淆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