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下有個靠山屯,屯子東頭住著個張老漢,年輕時是屯裡數一數二的獵手,如今老了,便在自家院裡開了個小賣部,賣些煙酒雜貨。老漢本名張大山,因在家中排行老九,老一輩人都喚他“張老九”。
這張老九雖已年過六旬,身子骨卻還硬朗,花白胡子修剪得整整齊齊,一雙眼睛仍如鷹隼般銳利。他老伴去得早,兒子媳婦在城裡打工,留下個十三歲的孫子小虎與他相依為命。
這年冬天,大雪封山,比往年都要冷上許多。臘月二十三過小年這天,北風刮得緊,鵝毛大雪下個不停。張老九早早關了店門,與小虎圍著火爐包餃子。
“爺,外頭好像有動靜。”小虎忽然豎起耳朵。
張老九凝神細聽,風中隱約傳來陣陣嗚咽,似人非人,似獸非獸。他皺了皺眉,“怕是哪家的狗沒拴好,這冰天雪地的,彆凍死了。”
話音未落,敲門聲響起,不輕不重,恰是三下。
小虎欲去開門,卻被爺爺一把拉住。張老九常年狩獵,耳力極好,聽出這敲門聲古怪——不像是用手敲的,倒像是用什麼物件輕輕撞擊。
“誰啊?”張老九隔著門問。
門外無人應答,隻又傳來三下敲門聲。
張老九心下生疑,抄起門後的獵叉,緩緩拉開一道門縫。寒風裹著雪花瞬間湧入,吹得人睜不開眼。待風稍歇,他低頭一看,不禁愣住了。
門檻外臥著一隻白狐,毛色如雪,幾乎與地麵融為一體。若不是它身下滲出些許血紅,幾乎難以發現。那白狐抬頭望著張老九,眼中似有哀求之意,前爪輕輕抬起,又敲了三下門板。
“爺,是隻狐狸!”小虎驚呼。
張老九蹲下身細看,這白狐後腿中了一槍,傷口還在汩汩冒血。他環顧四周,雪地上除了一行歪歪扭扭的血跡,並無他物。
“造孽啊,這是哪個缺德的,大雪天開槍打狐狸。”張老九喃喃道。他本是獵戶出身,深知冬日狩獵的規矩——不懷崽的母獸不打,懷崽的一律放過,這是老祖宗傳下的規矩。
猶豫片刻,張老九終究心軟了。“小虎,去拿藥箱來。”
爺孫倆將白狐抱進屋內,放在火爐旁的草墊上。張老九為它取出子彈,敷上草藥,仔細包紮好。白狐極通人性,過程中不吵不鬨,隻偶爾發出細微的嗚咽。
“這狐狸靈性得很,”張老九邊包紮邊說,“瞧它這毛色,怕是有些年歲了。”
小虎好奇地摸著白狐的皮毛,“爺,它能活多久啊?”
“狐五十能變女人,百歲為美女,千歲則通天,為天狐。”張老九引用著老輩傳下來的話,“這白狐,少說也有幾十年道行了。”
白狐在張家養了十餘日傷,期間與小虎格外親近。每逢夜深人靜,它常蹲在炕頭,似在守護熟睡的孩子。張老九看在眼裡,心中暗暗稱奇。
傷好後,白狐卻不離開,常在院中徘徊。張老九也不驅趕,偶爾還省些食物喂它。如是過了月餘,一夜,張老九忽得一夢。
夢中一白衣老者,須發皆白,麵容慈祥,向他拱手作揖:“承蒙恩公相救,老夫乃長白山修行狐仙,日後恩公若有難處,隻需對東北方向喊三聲‘白老’,自當現身相助。”
次日醒來,張老九隻覺夢境真切,卻也不甚在意,隻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轉眼冬去春來,冰雪消融。一日,小虎上山拾柴,至晚未歸。張老九心急如焚,召集屯鄰上山尋找,卻一無所獲。眼看天黑下來,張老九心焦如焚,忽然想起那夢,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朝東北方向拜了三拜,喊了三聲“白老”。
不過一炷香功夫,院外忽然傳來小虎的哭聲。張老九衝出門外,見小虎渾身是土,卻完好無損地站在門口,一旁蹲著那隻白狐。
小虎撲進爺爺懷中,抽噎著說:“我在山裡迷路了,是白狐引我出來的。它、它還會說話哩!告訴我以後彆再獨自進深山...”
張老九大驚,再看那白狐,竟似人般點了點頭,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自此,張老九知這白狐非同尋常,每逢初一十五,便備些酒果置於院中,次日往往不見蹤影,想必是被狐仙享用了。
不久後,靠山屯傳出件奇事——屯中首富趙家接連遭遇怪事。先是趙家老太太夜夜夢見一白衣老者索要祖傳玉鐲,說是趙家祖上從他那裡騙去的;繼而趙家牲畜莫名病死,倉庫糧食一夜之間黴變大半。
趙家請來道士作法,卻無濟於事。道士私下說,這是狐仙作祟,趙家必是得罪了保家仙,需得找到與狐仙有緣之人中間說和。
趙家老爺子趙滿金想起張老九救狐之事,厚禮上門求助。張老九本不願多事,但看在同屯份上,答應試試。
當夜,張老九依例備好酒果,朝東北方拜了三拜。不多時,一陣清風吹過,白衣老者現身院中。
“恩公喚我,是為趙家之事?”白老率先開口。
張老九點頭,“趙家雖有過錯,但還請您高抬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