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腳下有個靠山屯,屯子裡的人世代以采參打獵為生。屯東頭住著個李老四,五十多歲,大字不識幾個,卻是屯裡最會來事的主。年輕時走南闖北,見過些世麵,如今在屯裡開個小賣部,賣些油鹽醬醋,兼給人說媒拉纖、調解糾紛,人送外號“萬事通”。
這年臘月二十三,小年剛過,李老四提著年貨去鄰村串親戚。回來時天色已晚,又喝了二兩燒刀子,走起路來深一腳淺一腳。路過老林子時,忽然刮起一陣旋風,吹得他睜不開眼。等風停了,李老四發現自己竟迷了路,在這走了大半輩子的山道上轉悠了半個時辰也沒走出去。
正著急時,忽見前方有燈火閃爍。李老四心下奇怪,這荒山野嶺的,何時有人家了?走近一看,竟是座古色古香的大宅院,朱漆大門上掛著兩個紅燈籠,門楣上匾額寫著“胡府”二字。
“怪了,去年從這兒過還沒這宅子呢。”李老四嘀咕著,但酒勁上頭,加之天寒地凍,也顧不得多想,上前叩響了門環。
門“吱呀”一聲開了,出來個穿長衫的老者,麵皮白淨,留著三縷長須,笑眯眯問道:“客官有何貴乾?”
李老四忙作揖道:“老人家,俺是靠山屯的李老四,迷路了,討碗熱水喝,歇個腳就走。”
老者打量他一番,笑道:“即是緣份,請進吧。”
宅院內雕梁畫棟,氣派非凡。老者引李老四到廳堂坐下,吩咐小童上來。茶香撲鼻,李老四從未聞過這般好茶,連飲三杯,隻覺渾身舒泰,酒也醒了大半。
“多謝老人家,還未請教高姓大名?”李老四問道。
老者撚須微笑:“鄙姓胡,排行第三,人稱胡三爺。今日與小友相見,也是有緣。觀你麵相,似有心事未了,不妨說來聽聽。”
李老四一聽,拍腿道:“胡三爺真是神人!不瞞您說,俺這心裡確有個疙瘩。俺那小子今年參加了什麼公務員考試,筆試過了,眼瞅要麵試了,俺這心裡七上八下的。您說這小子能考上不?”
胡三爺閉目片刻,笑道:“功名之事,自有天定。你兒命中該有此運,不必擔憂。”
李老四大喜,又問:“那您再給看看,俺能活到多少歲?不瞞您說,俺最近總覺得心口疼,不會是得了什麼大病吧?”
胡三爺搖頭:“壽數天機,不可輕泄。但可告知,你陽壽未儘,不必多慮。”
李老四聽得心花怒放,又要再問,卻被胡三爺擺手製止:“天機不可過多泄露。今日時辰不早,我差人送你回去。”
說罷喚來一名小童,囑咐幾句。李老四千恩萬謝,跟著小童出了門。沒走幾步,回頭一看,宅院已消失不見,隻剩黑黢黢的老林子,驚得他冷汗直冒,這才知是遇上了仙家。
回家後,李老四把這事悄悄跟老伴說了,老伴隻當他喝多了說胡話,沒當回事。誰知一個月後,兒子果然通過了麵試,被鎮政府錄用。李老四這才信了那胡三爺是真神仙,逢人便吹自己遇到了狐仙,說得有鼻子有眼。
這事傳開後,屯裡人都來找李老四,想托他問問仙家事宜。李老四起初推脫,後來架不住眾人央求,又存了幾分炫耀之心,便答應再去尋那胡府。
轉眼中秋將至,李老四備了厚禮,趁著月明之夜,又來到那片老林子。轉悠了半晌,果然又見那座大宅院。叩門後,還是那老者開門,笑道:“小友彆來無恙?”
李老四奉上禮物,胡三爺也不推辭,引他入內。廳堂內已備好酒菜,二人對飲暢談。酒過三巡,李老四道明來意,說是屯裡多人托他問事。
胡三爺撚須笑道:“你倒是會攬事。也罷,既然有緣,便破例一次。但需約法三章:一不問生死,二不問橫財,三不問道法。”
李老四連連稱是,當即從懷中掏出個小本本,上麵記著屯裡人要問的事:張家問兒子婚姻,李家問疾病痊愈,王婆問走失的黃牛,趙老漢問明年的收成…
胡三爺一一作答,說得明白透徹。李老四聽得目瞪口呆,這些家長裡短,仙家竟如數家珍。
最後李老四紅著臉問:“三爺,俺自己也有一問。您看俺這小賣部,能不能擴大經營?俺想開個超市,把隔壁老張家的鋪麵盤下來。”
胡三爺閉目沉吟片刻,忽然正色道:“小友,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如今衣食無憂,兒女有成,何必貪多?那鋪麵不接為好,否則必有禍事。”
李老四表麵稱是,心裡卻不以為然,覺得這仙家太過保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