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三年,關外遼河邊的趙家溝出了件怪事。
村東頭的老光棍趙老六,原本窮得叮當響,連屋頂漏雨都修不起,忽然間就鬨騰起來了。先是翻新了屋頂,接著添置了新家具,沒過幾天,竟然拎回來半扇豬肉,逢人便說是遠房表侄孝敬的。
村裡人嘴上賀喜,心裡卻直犯嘀咕:這趙老六祖上三代都是窮根,哪來的闊表侄?
最覺得蹊蹺的是住在村西的趙順子。他三十出頭,父母早亡,靠著祖傳的幾畝薄田過活,農閒時進山采些藥材,日子不算富裕卻也踏實。趙老六發達前,曾鬼鬼祟祟地來找過他。
“順子啊,聽說你前幾日在後山挖到個稀罕物?”趙老六搓著手問道,眼睛裡閃著異樣的光。
順子心裡一驚。他確實在山澗邊挖到一截烏黑發亮的木樁,半埋土中,隻露出一尺來長,觸手冰涼,即便是三伏天也冒著寒氣。他本想再仔細瞧瞧,不料家中老黃牛突然病倒,急著請獸醫,就把這事擱下了。
“六叔聽誰胡唚的?我哪挖到什麼了。”順子多了個心眼,沒說實話。
趙老六乾笑兩聲,又閒扯幾句便走了。
沒過幾日,趙老六就闊起來了。
夏至這天黃昏,順子從地裡回來,見自家院門前站著個白衣白褲的老者,須發皆白,麵色紅潤,拄著根梨木拐杖,不像本地人打扮。
“後生家,討碗水喝。”老者拱手道。
順子忙請老人進屋,從水缸裡舀了碗涼水遞上。老者一飲而儘,捋須笑道:“好水,清甜。老夫姓胡,打長白山來,路過貴地尋個舊識。”
順子見老者談吐不俗,便生好感,又從灶上取了兩個窩頭請客人充饑。胡老漢也不推辭,邊吃邊問:“近來村裡可有什麼新鮮事?”
順子便把趙老六突然發跡的怪事說了。
胡老漢聽罷,眉頭微蹙:“那趙老六可曾得過什麼異物?”
順子想起前事,便將黑柱之事和盤托出。胡老漢聽罷拍腿道:“這就對了!後生啊,你可知那黑柱是何物?那是百年難遇的‘地精’,吸取山川靈氣所化,能聚財寶,亦能招災禍。趙老六必是得了此物,但福薄之人強占靈物,隻怕禍多於福啊。”
順子聽得目瞪口呆:“這可如何是好?”
胡老漢沉吟片刻:“老夫與你有些緣法,便指點你一二。那黑柱雖能聚財,卻需以德行駕馭,否則反遭其害。今夜子時,你若見趙老六家中有黑氣衝天,便速來村東老槐樹下找我。”
說罷,胡老漢起身告辭,轉眼便消失在暮色中。
順子將信將疑,夜裡翻來覆去睡不著。快到子時,他鬼使神差地爬起來,躡手躡腳溜到趙老六家院外,躲在柴垛後偷看。
月光如水,院裡靜悄悄的。忽然,順子瞧見趙老六偷偷摸摸從屋裡出來,手裡捧著個東西,在院中央挖坑埋下。不一會兒,一股黑煙從地裡冒出,粗如楹柱,直衝雲霄,煙中似有無數金銀光影閃爍,卻又夾雜著淒厲嗚咽之聲,嚇得順子汗毛倒豎。
順子不敢久留,慌忙跑向村東老槐樹。胡老漢早已等在那裡,見他來了便問:“可看見了?”
“看見了,黑煙衝天,還帶著怪聲!”順子氣喘籲籲道。
胡老漢歎道:“果然如此。那地精本是你發現的,合該與你有緣。趙老六強取,已是逆天,更糟的是他貪心不足,昨夜竟以童男童女血祭拜,欲求更多財富,這下可招來了大禍。”
順子大驚:“血祭?六叔他怎敢...”
“利令智昏矣。”胡老漢搖頭,“那地精本屬靈物,受血食便墮為邪物,如今已化作‘黑煞’,七日之內必反噬其主。趙老六性命難保不說,怕還要連累鄉裡。”
順子急問:“可有解法?”
胡老漢沉吟道:“解法是有,卻需膽大心細之人。明夜子時,待趙老六熟睡,你需潛入其院,將黑柱挖出,以紅線纏繞九匝,係上這枚銅錢。”說著從袖中取出一枚古銅錢,上書“五行大布”四字。
“然後速往東南方向跑,見到第一棵三杈柳樹便將黑柱埋下。切記途中不可回頭,無論聽到什麼呼喚都不能應聲。”
順子手心冒汗,猶豫道:“這...我怕誤了事。”
胡老漢拍拍他肩膀:“你命中有此一劫,亦是造化。此事若成,地精認主,保你三代衣食無憂;若敗...”老漢頓了頓,“明日酉時,我在此等你消息。”說罷轉身離去,身影倏忽不見。
第二天,順子坐立難安。晌午時分,村裡敲鑼打鼓好不熱鬨,原來是趙老六擺酒請客,說是要給新買的馬車開光。順子躲在家裡,聽見外麵喧嘩,心裡越發忐忑。
酉時將至,順子終於下定決心,來到老槐樹下。胡老漢早已等候多時,見他來了便笑道:“知你必來。把這符咒收好,危急時或可保命。”又遞來一張黃紙朱砂符。
是夜子時,月隱星稀,萬籟俱寂。順子揣著符咒、紅線和銅錢,悄無聲息地翻進趙老六家的土牆。院內新起的瓦房在黑夜裡顯得格外突兀,窗內漆黑一片,隻聽得鼾聲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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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子憑著記憶找到埋柱之處,剛要動手,忽然屋裡傳來一聲咳嗽,嚇得他趕緊蹲下身。等了半晌,不見動靜,這才小心挖掘起來。
挖了約莫一尺深,指尖觸到冰涼之物。那黑柱比先前所見又長了幾分,通體烏黑發亮,隱隱泛著血絲般的紋路。順子急忙取出紅線纏繞,每繞一匝,黑柱便輕微震顫,發出嗡嗡低鳴。
係好銅錢,順子將黑柱揣入懷中,隻覺一股寒氣透衣刺骨。他慌忙翻牆而出,朝著東南方向疾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