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初年,關東長白山腳下有個靠山屯,屯子裡有個叫趙老四的漢子,是屯裡管事的。這趙老四四十出頭,為人還算厚道,就是有個毛病——懼內。他那婆娘李大腳,是屯裡有名的潑辣貨,嗓門大,腳也大,一巴掌能扇得趙老四轉三圈。
這年冬天,趙老四進城辦年貨,回來時不是一個人,身後跟了個小媳婦。這小媳婦一身素衣,麵容姣好,眉眼間自帶三分媚態,七分嬌弱,自稱叫胡小妹,關裡人,逃難來的。
李大腳一見,頓時火冒三丈,抄起燒火棍就要打。誰知胡小妹不躲不閃,隻輕輕一句:“姐姐息怒,我無依無靠,隻求一碗飯吃,有個遮風擋雨的地兒。”聲音軟糯,聽得趙老四骨頭都酥了。
說來也怪,平日裡囂張跋扈的李大腳,竟被這一句話鎮住了,燒火棍懸在半空,愣是沒落下來。最後隻得罵罵咧咧地讓胡小妹住進了西廂房。
自那以後,趙家就出了怪事。
先是趙老四像變了個人,原本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忽然間精神煥發,走路帶風,處理屯中事務也變得精明果斷。更奇的是,他竟無師自通地會了看病,尤其是婦人家的疑難雜症,經他手一治,沒有不好的。
靠山屯的婆娘們私下都說,趙老四這是得了“仙緣”,背後有高人指點。至於這高人是誰,大家心照不宣——除了那個幾乎不出西廂房的胡小妹,還能有誰?
李大腳的日子可就難過了。自打胡小妹進門,她就總覺得身子不適,頭暈眼花,吃不下飯,一天天消瘦下來。她疑心是胡小妹搞鬼,可又抓不到把柄。更讓她憋屈的是,每次她想找胡小妹麻煩,不是突然肚子疼就是頭暈目眩,根本近不了身。
這天,李大腳強撐著病體,到屯東頭找跳大神的王婆。王婆在屯裡幾十年,專給人看邪病、請大仙。
王婆眯著眼,掐指一算,臉色就變了:“大腳啊,你家那個不是人!”
李大腳嚇一跳:“不是人是啥?”
“是長白山裡的狐仙!”王婆壓低聲音,“修煉成精,找你男人討封來了!”
“討封?”李大腳不解。
“妖精修煉到一定火候,得找人討個封號,人才是萬物之靈,人一句話頂它們百年修行。”王婆解釋,“它幫你男人,就是在積功德,等你男人威望高了,一句話就能讓它道行大漲。”
李大腳急了:“那咋辦?”
王婆沉吟片刻:“它既然沒直接害你,說明還顧忌天道。你去找你娘家侄子,他不是在城裡讀書嗎?聽說現在不信這些,信什麼...科學?讓他請個洋醫生來,就說給你看病。妖精怕洋玩意,衝了它的氣場,它自然待不住。”
李大腳病急亂投醫,真托人捎信給城裡侄兒李振洋。李振洋是新式學堂的學生,根本不信這套,但聽說姑母病重,還是帶著個洋人醫生趕回了靠山屯。
洋醫生穿著白大褂,拿著聽診器,一進趙家院子,西廂房就傳來一聲驚呼。趙老四趕緊衝進去,片刻後出來,臉色尷尬地說胡小妹受了驚嚇,不便見客。
洋醫生給李大腳檢查一番,也沒看出什麼大病,隻開了些維生素片。倒是李振洋,對這個素未謀麵的“小姑”產生了興趣,總覺得事有蹊蹺。
夜裡,李振洋悄悄蹲在西廂房窗外,想一探究竟。半夜時分,他忽然聞到一股異香,接著聽見屋裡傳來女子聲音:“...再有些時日,待他威望足夠,我便可討封成功,蛻去獸形...”
另一個男聲響起,竟是趙老四的聲音:“放心,整個靠山屯現在都聽我的,再過段時間,周邊屯子也會服我。”
李振洋嚇了一跳,他明明看見姑父在正房睡下了,怎麼聲音會在西廂房?他舔破窗紙一看,差點叫出聲——屋裡哪有趙老四,隻有胡小妹對著一隻毛茸茸的白狐說話!那白狐居然口吐人言,聲音和趙老四一模一樣!
李振洋連滾爬回屋,一夜無眠。第二天一早,他就找趙老四密談,把昨晚所見全說了。
趙老初不信,但李振洋說:“姑父,您仔細想想,自從她來了後,您是不是總覺得有時記憶模糊,尤其是晚上發生了什麼記不清?而且您以前會看病嗎?現在怎麼突然就會了?”
趙老四愣在原地,冷汗直流。經這麼一提,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反常。那些醫術、那些決斷,確實不是他自己會的,仿佛有人借他的身體行事。
“那...那怎麼辦?”趙老四也慌了。
李振洋想了想:“咱關東地界,能治狐仙的隻有更厲害的大仙。我去請黑瞎子溝的崔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