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地界有個靠山屯,屯子東頭住著個叫王老六的漢子,生得膀大腰圓,一臉絡腮胡,平日裡靠山吃山,是個好獵手。這年夏天,天氣邪乎得很,一連兩個月沒下半滴雨,地裡的莊稼都打了蔫,屯裡人急得嘴上起泡,天天抬頭望天,可連片雲彩影子都見不著。
王老六心裡也著急,這日大清早,他扛上獵槍進了山,想著打點野味換些糧食。他在老林子裡轉悠了大半天,連隻山雞都沒見著,正納悶今天這山裡頭怎麼這般安靜,忽然聽見前麵草叢裡傳來一陣細微的嗚咽聲。
他撥開齊腰深的雜草一看,竟是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後腿被獵夾子夾住了,血流了一地,那雙黑溜溜的眼睛裡滿是哀求和恐懼。
“嘿,這白狐倒是稀罕。”王老六蹲下身來。
白狐像是通人性似的,不再掙紮,隻是用那雙濕潤的眼睛望著他,低聲哀鳴。
王老六本是心善之人,見這白狐靈性,便道:“俺今日也不殺生,便救你一命,往後莫要再撞上獵人了。”
說著他便動手掰開獵夾。那夾子力道很大,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掰開,白狐掙脫出來,卻不立即逃走,反而人立而起,前爪合攏,對著王老六拜了三拜,這才轉身竄入草叢,消失不見了。
王老六愣了愣,笑道:“這畜生倒是知恩。”
他空手而歸,回到屯裡已是傍晚。剛進家門,就聽見隔壁趙老漢扯著嗓子喊:“老六,快來看!天上有奇景!”
王老六忙出門仰頭望去,隻見西邊天空不知何時聚起一片五彩祥雲,雲中隱約有個身影,穿著寬袍大袖,手持一柄拂塵,竟在雲頭上踱步。那人在雲頭上站定,拂塵一揮,原本萬裡無雲的天空頓時從四麵八方湧來團團烏雲,不過一刻鐘功夫,就電閃雷鳴,下起了傾盆大雨。
屯裡人全都跑出屋外,在雨中歡呼雀躍,孩子們更是光著膀子在雨中奔跑嬉戲。
“神仙顯靈啦!”趙老漢撲通一聲跪在泥水裡,朝天磕頭。
眾人紛紛跟著跪拜。王老六眯著眼仔細看那雲中身影,總覺得有幾分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見過。
雨下了整整一夜,解了屯裡的旱情。更奇的是,此後每逢初一十五,那五彩祥雲便會現身,布雨施雲,調理風雨,使得靠山屯一帶風調雨順,莊稼長得格外好。
屯裡人集資建了座小廟,取名“雲君廟”,廟裡供奉的卻不是常見的神仙模樣,而是一個手持拂塵、站在雲頭上的白衣仙人。廟雖小,香火卻十分旺盛,連附近屯子的人都跑來上香許願。
轉眼過了半年,已是深秋時節。這日王老六又進山打獵,在老林深處竟遇見一個白衣白袍的老者,仙風道骨,手持拂塵,正站在山崖邊觀雲。
王老六覺得這老者眼熟,猛地想起那雲中仙使的模樣,心裡一驚,上前拱手道:“老先生莫非是...”
老者轉身笑道:“王恩公,可還認得我麼?”
王老六仔細一看,這老者眉眼間竟似那日所救的白狐,不禁倒退一步:“你、你是...”
老者拂塵一擺:“恩公莫驚,我本是修煉千年的狐仙,掌管這一方風雲氣候。那日遭對頭暗算,被困獵夾,幸得恩公相救。如今我奉命為雲中使者,專司布雨施雲,報恩來了。”
王老六這才定下心神,忙道:“原來是仙使,俺們屯裡人多謝仙使降雨之恩。”
狐仙捋須笑道:“恩公不必客氣。今日在此相候,實是有事相托。”
“仙使請講,隻要俺王老六能做到的,決不推辭。”
狐仙道:“我雖為雲使,卻也有規矩約束,不能隨意顯聖。近來聽聞山下百姓為我立廟供奉,香火鼎盛,此本是好事,卻引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狐仙告訴王老六,附近黑風嶺上來了個熊仙,自稱“黑風大聖”,要強占雲君廟,借廟中香火修煉。那熊仙性情暴戾,若讓它得逞,不但風雨失調,恐怕還會招來災禍。
“三日後是月圓之夜,那熊仙必會來廟中尋釁。我因天規所限,不能直接與它衝突,需借恩公之手,將其逐走。”狐仙說著從袖中取出一麵小旗,旗上繡著雲紋,遞給王老六。
“此乃召雲旗,恩公可於三日後亥時守在廟中,若見黑風刮起,便站在廟門口揮動此旗,連呼三聲‘雲使何在’,我自會相助。切記,無論見到什麼,不可出聲驚叫,更不可離開廟門三步之外。”
王老六接過小旗,隻覺得輕如無物,鄭重收入懷中:“仙使放心,俺一定辦到。”
狐仙點頭,又道:“恩公回去後,可告知屯裡人,這三日務必早早閉門歇息,聽到什麼動靜都不要出來查看。”
王老六回到屯裡,依言告知鄉親。有些年輕人不信邪,被老一輩一頓嗬斥:“雲君廟供的是真神仙!你們毛頭小子懂什麼!”這才不敢多言。
轉眼到了第三日,王老六提前吃了晚飯,揣上召雲旗,腰間彆了把柴刀,早早來到雲君廟中。廟不大,僅能容十來人站立,當中供著雲使塑像,香案上香煙嫋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