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三年,關東長白山腳下的靠山屯出了件蹊蹺事。
屯東頭的老葛家三小子葛春生,本是屯裡數一數二的獵手,可自打去年在山裡誤傷了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後,整個人就變了樣。原本爽朗的漢子變得沉默寡言,整日把自己關在屋裡,隻有夜深人靜時才提著獵槍出門,天亮才歸,也不知在林子裡搗鼓些什麼。
“春生啊,你這是中了哪門子邪?”老葛頭蹲在門檻上,望著兒子遠去的背影唉聲歎氣。
屯裡人私下議論,說葛春生準是撞客了——東北話裡“撞客”就是衝撞了仙家。有人說他傷的那隻白狐是胡三太爺的後代,也有人說曾在老林子裡見過一隻八條尾巴的白狐狸,眼睛亮得像兩盞燈籠。
這晚月圓,葛春生照例背著獵槍進了山。他在林子裡轉悠到後半夜,忽然看見前麵空地上有團白光閃爍。走近一瞧,竟是個白須白發的老者坐在樹樁上,身旁擺著個紫砂壺,正自斟自飲。
“小夥子,來一杯?”老者頭也不抬,聲音卻清晰傳入葛春生耳中。
葛春生心裡一驚,這荒山野嶺的哪來的人家?他握緊獵槍,沉聲道:“你是何人?”
老者這才抬頭,月光下一雙眼睛亮得駭人:“山野閒人罷了。看你夜夜入山,似有心事,不妨說來聽聽。”
葛春生本不是多話的人,可不知怎的,在這老者麵前竟不由自主開了口:“我...我在找一隻白狐狸。”
“哦?找它作甚?”
“三個月前我傷了它,自那以後,我家怪事連連。”葛春生咽了口唾沫,“先是家裡的雞一夜之間全死了,脖子上都有牙印卻一滴血不剩;接著我爹娘雙雙病倒,郎中也查不出病因;最邪門的是,我每晚都做同一個夢,夢裡那白狐對我說:‘除非你找到我,否則葛家永無寧日’。”
老者捋須笑道:“若我告訴你那白狐來曆,你待如何?”
葛春生撲通跪下:“請老人家指點!”
“那白狐非同一般,已有八尾,再修一尾便能得道成仙。”老者道,“它本在長白山中修行三百年,不害人性命,隻采日月精華。你那一槍,險些壞了它道行。”
葛春生冷汗直流:“我當真不知...”
“不知者無罪,但既種因果,終須了結。”老者站起身,身形在月光下若隱若現,“明日日落前,你若能在老林口的狐仙廟找到它,此事尚有轉機。記住,它若現真身,必是八尾俱全,唯獨右後腿有一處傷疤。”
話音剛落,老者化作一縷青煙消失了。葛春生愣在原地,這才明白自己遇上了真仙家。
次日黃昏,葛春生按老者指點來到老林口的狐仙廟。這廟早已破敗,殘垣斷壁間荒草叢生。他小心翼翼走進正殿,隻見供台上蹲坐著一隻白狐,月光從屋頂破洞照進來,恰好映在它身上——果然八條尾巴如扇麵展開,唯獨右後腿有一處尚未痊愈的傷疤。
“你來了。”白狐竟口吐人言,聲音如同那夜的老者。
葛春生連忙作揖:“仙家恕罪,晚輩當日無意冒犯...”
白狐跳下供台,落地時已化作老者模樣:“我知你無意,但這一槍之劫,本是天定。我修行將滿,需了卻一段因果方能成就九尾。你既來了,我便與你打個賭。”
“什麼賭?”
“我給你三次機會,若你能識破我的變化,葛家不僅災厄全消,我還保你家三代平安富貴。若三次都識不破...”老者眼中閃過一絲金光,“你需自願將一半陽壽贈我,助我修行。”
葛春生倒吸一口涼氣,這賭注太大了。可想到病榻上的爹娘,他咬了咬牙:“好,我賭!”
老者哈哈大笑,袖袍一拂,葛春生隻覺天旋地轉,再睜眼時已回到屯口。此時東方既白,屯子裡炊煙嫋嫋,仿佛一切如常。
第一回考驗來得很快。三日後,屯裡來了個賣貨郎,搖著撥浪鼓走街串巷。到葛家門前時,他特意停下腳步,朝正在劈柴的葛春生喊道:“小哥,新到的關東煙葉,來瞧瞧不?”
葛春生擺擺手,繼續劈柴。那賣貨郎卻不走,湊近低聲道:“葛家小哥,我瞧你印堂發暗,近日怕是衝撞了什麼吧?”
葛春生心中一凜,仔細打量這人:四十上下年紀,麵容普通,唯獨一雙眼睛格外有神。他想起白狐說過會變化形態來考驗他,頓時警惕起來。
“我這兒有張護身符,保家宅平安。”賣貨郎從懷裡掏出一道黃符,“便宜賣你,三錢銀子。”
葛春生冷笑:“仙家也會賣符賺錢?”
賣貨郎一愣,隨即笑道:“什麼仙家不仙家的,我就是個買賣人。”
“彆裝了!”葛春生提高聲音,“我認得你的眼神!”
賣貨郎笑容凝固,整個人像水中倒影般晃動起來,隨後化作一縷白煙消失了。葛春生長舒一口氣,總算過了第一關。
第二回考驗更為蹊蹺。七日後,葛春生的未婚妻翠姑從鄰屯來看他。兩人自幼定親,本打算今年完婚,因葛家接連出事才推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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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姑拎著一籃子雞蛋,說是給葛家二老補身子。她幫著打掃院子、生火做飯,舉止與平常無異。直到傍晚時分,她突然對葛春生說:“春生哥,我爹娘說你家邪氣重,要退婚。”
葛春生如遭雷擊:“退婚?為什麼現在才說?”
翠姑低頭抹淚:“我也不願意,可爹娘說除非你請個道士來做法事,驅驅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