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長白山腳下有個靠山屯,屯子最東頭住著個叫鄭老蔫的漢子。這人四十出頭,是個木匠,手藝在十裡八鄉都叫得響,可就是性子太蔫,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他媳婦王桂花卻是個潑辣貨,一張利嘴能把樹上的麻雀都罵下來。
這年臘月二十三過小年,鄭老蔫從鄰村乾完活回家,天已經擦黑。北風刮在臉上像刀子,他裹緊棉襖,踩著沒膝的雪往家趕。
路過老林子時,忽然聽見有人叫他:“鄭木匠,留步!”
鄭老蔫四下張望,隻見一棵老鬆樹下站著個乾瘦老頭,尖嘴猴腮,穿著一身不合時宜的黃褂子,看著邪門。
“天快黑了,老先生在這荒山野嶺做啥?”鄭老蔫問。
老頭笑道:“我家門軸壞了,關不嚴實,大冷天的,風直往裡灌。聽說鄭木匠手藝好,勞煩去修修。”
鄭老蔫本是熱心腸,雖急著回家,還是答應了。跟著老頭七拐八繞,來到一處他從沒見過的宅子前。這宅子氣派得很,朱漆大門,高牆大院,在這荒郊野外顯得格外突兀。
老頭引他進了門,鄭老蔫一眼就看出這門軸確實壞了,便從工具袋裡掏出家什,叮叮當當修起來。他手藝確實好,不消一炷香工夫,門軸就修得妥妥帖帖。
老頭很滿意,拍了拍手,立刻有個丫鬟模樣的姑娘端上個紅木盤子,上麵放著兩錠銀子。
“使不得使不得,這點小活哪能收這麼多錢。”鄭老蔫連忙推辭。
老頭卻硬塞給他:“鄭木匠不必推辭,日後說不定還有麻煩你的地方。”
鄭老蔫推脫不過,隻好收下一錠銀子,告辭出門。他剛走出幾步,回頭一看,哪還有什麼大宅子,隻有一片荒墳野地,驚得他汗毛倒豎,連滾帶爬往家跑。
回到家,鄭老蔫把這事跟媳婦王桂花一說,王桂花接過銀子咬了咬,是真的,頓時眉開眼笑:“管他是鬼是仙,給真金白銀就是好主兒!”
這事過去七八天,鄭老蔫漸漸忘了。誰知除夕夜,那黃褂老頭突然出現在他家院門口。
“鄭木匠,年關難過,我家主子想借點糧食。”老頭愁眉苦臉地說。
鄭老蔫心裡發毛,但還是客氣地問:“要借多少?”
“三石小米足矣,開春便還。”老頭說。
王桂花在屋裡聽見,衝出來就要罵街,被鄭老蔫死死拉住。他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從糧倉裡量了三石小米,裝袋放在院門口。
老頭千恩萬謝,說開春一定還,說完拍了拍手,幾個黑影抬著米袋消失在夜色中。
開春後,老頭果然來了,不僅還了三石米,還多給了半石作為利息。王桂花這下樂開了花,對老頭客氣了不少。
自此,老頭隔三差五就來“借”東西,有時是農具,有時是布匹,每次都按時歸還,還添些利息。鄭老蔫家日子漸漸紅火起來。
這年端午,老頭又來借東西,這次要借的是鄭老蔫剛打好的新車。鄭老蔫雖舍不得,還是借了。
三天後,車還回來了,車上卻多了些黑褐色的斑點,怎麼洗都洗不掉。鄭老蔫心裡直犯嘀咕。
沒過幾天,屯裡傳來消息,說三十裡外李家莊遭了匪,一家七口被殺,錢財被搶一空。官差在現場發現了車轍印,一路追到靠山屯,最終停在鄭老蔫家門口。
官差一看鄭老蔫的車,上麵的斑點竟是乾涸的血跡!鄭老蔫有口難辯,被鎖拿入獄。
王桂花急得團團轉,把家裡積蓄都拿出來打點,可鄭老蔫還是被判了秋後問斬。
這天夜裡,王桂花正哭得死去活來,那黃褂老頭突然出現在屋裡。
“鄭家娘子莫急,鄭木匠是替我們頂了罪。”老頭說,“那車是我們借去運貨的,不想撞上了那夥土匪,被逼著運了贓物。”
王桂花一聽火了:“好你們這些妖孽,害得我家破人亡!”
老頭忙擺手:“莫急莫急,我們有法子救他。明日午時,會有個跛腳乞丐來討水喝,你好好招待,聽他吩咐便是。”
第二天午時,果然有個跛腳乞丐上門討水。王桂花雖半信半疑,還是照老頭說的,好酒好菜招待。
乞丐吃飽喝足,從破口袋裡掏出一張黃紙,折成個紙鶴,對著吹了口氣,那紙鶴竟撲棱棱飛了起來,直往縣衙方向飛去。
當夜,縣太爺做了個怪夢,夢見一隻仙鶴對他口吐人言:“鄭老蔫冤枉,真凶是西山胡匪。”
第二天,縣太爺將信將疑,派人去西山搜查,果然找到了土匪老巢,人贓俱獲。鄭老蔫被無罪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