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風卷著落葉，拍打在重案六組辦公室的窗玻璃上，發出細碎的聲響。鄭一民站在窗前，手裡捏著一份剛送來的屍檢報告，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報告上的名字——劉誌，像一根刺，猛地紮進他記憶深處。
“頭兒，現場勘查結果出來了。”年輕警員小陳拿著文件夾走進來，語氣帶著幾分凝重，“死者劉誌，男，35歲，三年前那個暴力團夥的成員，當時是漏網之魚。今天早上被鄰居發現死在自己家裡，死因是頭部遭到鈍器重擊，死亡時間初步判定在昨晚十點到十二點之間。”
鄭一民轉過身，接過文件夾，指尖在“暴力團夥”四個字上頓了頓。三年前，那個團夥在老六組的圍剿下土崩瓦解，主犯被斃，骨乾成員悉數落網，唯獨劉誌像人間蒸發一樣沒了蹤跡。沒想到再次出現，竟是以這樣的方式。
“現場有什麼發現？”
“門窗完好，沒有強行闖入的痕跡，初步判斷是熟人作案。”小陳翻開現場照片，“奇怪的是，我們在樓道監控裡看到了王顯民。”
“王顯民？”鄭一民的眼神驟然銳利起來。這個名字他太熟悉了——三年前那個暴力團夥頭目的親弟弟，當年因為證據不足，沒能將他定罪，這些年一直像個幽靈一樣遊蕩在警方的視線邊緣。
“他出現在現場？”
“是的，”小陳點頭，“監控顯示，昨晚九點半左右，王顯民戴著帽子和口罩，在劉誌家所在的單元樓下徘徊了將近十分鐘，然後離開了。目前還不確定他是否進過劉誌家，但這個時間點太巧合了。”
鄭一民沉默片刻，拿起桌上的內線電話：“接預審處，我找季潔。”
電話接通的瞬間，他仿佛能想象出季潔在預審室裡冷靜從容的模樣。三年前，季潔因為個人原因調離重案六組，去了預審處，這三年裡，六組換了新麵孔，也添了新故事，可每當遇到棘手的案子，鄭一民還是會第一時間想到她——尤其是和那個暴力團夥有關的案子，季潔當年是主偵警員之一，對王顯民的了解，沒人比她更深。
半小時後，重案六組的門被推開。季潔穿著一身乾練的警服，肩上的警銜在燈光下閃著光。她站在門口，目光掃過辦公室裡熟悉又陌生的陳設——牆上的錦旗換了新的，辦公桌上的電腦更新了型號，隻有角落裡那盆綠蘿，還是當年她親手種下的，如今已經枝繁葉茂。
“鄭隊。”她喊了一聲，聲音平靜，卻掩不住眼底的波瀾。離開三年，這裡的一切既遙遠又清晰，仿佛昨天還和楊震、丁箭他們一起在這裡熬夜分析案情，一起分享一桶泡麵。
“回來了就好。”鄭一民走上前，遞過劉誌的卷宗，“看看這個。”
季潔接過卷宗，手指撫過“劉誌”的名字，眼神沉了下去。當看到“王顯民”三個字時，她的指尖微微一頓，抬眼看向鄭一民：“他在現場出現過？”
“監控拍到了，時間點很可疑。人已經帶來了，在審訊室。”
季潔深吸一口氣，將卷宗合上：“我去會會他。”
審訊室裡，王顯民坐在椅子上，雙手交疊放在桌上，臉上掛著若無其事的笑。他比三年前胖了些，穿著一身名牌西裝，看起來像個正經商人，絲毫沒有當年那個街頭混混的影子。
“季警官，好久不見。”看到季潔走進來，王顯民甚至還抬了抬手，像是在打招呼，“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怎麼，又回六組了？”
季潔沒有理會他的調侃，在他對麵坐下，將一份監控截圖推到他麵前：“昨晚九點半，你在劉誌家樓下乾什麼？”
“劉誌？”王顯民故作驚訝，“哪個劉誌？我不認識啊。昨晚我是去那邊找個朋友，可能認錯地方了吧。”
“認錯地方？”季潔的目光像手術刀一樣銳利，“你徘徊了十分鐘，還抬頭看了劉誌家的窗戶三次，這也是認錯地方？”
王顯民攤了攤手，臉上依舊掛著笑：“季警官，您這就冤枉我了。我那是在打電話，抬頭看看天不行嗎？再說了，就算我在那兒，也不能證明我殺人了吧？你們警察辦案，講證據的，對不對？”
他的語氣輕鬆，眼神卻在不經意間閃過一絲狡黠。季潔盯著他看了很久，這個男人太懂得如何偽裝，三年前是這樣，三年後還是這樣。沒有直接證據，沒有目擊證人，甚至連他和劉誌之間的聯係，都因為時間的流逝變得模糊。
可多年和罪犯打交道的直覺告訴季潔，王顯民在撒謊。他眼底深處那一閃而過的陰狠，和三年前他哥哥被抓時，他躲在人群裡露出的眼神，一模一樣。
“我們會找到證據的。”季潔站起身，語氣冰冷，“王顯民，你最好祈禱不是你做的。”
王顯民看著她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慢慢斂去，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翳。
季潔剛走出審訊室，就聽到走廊裡傳來激烈的爭吵聲。她停下腳步，循聲望去，隻見鄭一民的辦公室門虛掩著，裡麵傳出楊震和鄭一民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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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箭這事兒，性質太嚴重了。”楊震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違反刑事偵查程序，擅自行動，雖然救了人，但規矩就是規矩，不能破！”
“我知道規矩重要，”鄭一民的聲音透著無奈，“可你也了解丁箭，他不是莽撞的人，當時情況緊急，那幾個女孩隨時可能有危險……”
“情況緊急就能違紀？”楊震打斷他，“他是老組長，更應該懂這個道理！督查已經介入了，陶非的證詞也錄了，丁箭自己也承認了，現在不是講情分的時候！”
丁箭……季潔的心猛地一沉。丁箭是老六組的組長，當年她還在六組時，丁箭帶著他們破了無數大案，為人正直，作風硬朗，怎麼會違反紀律？
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推開門：“楊震！你不能這麼對丁箭！”
辦公室裡，楊震和鄭一民都愣住了。楊震穿著一身督察製服，比三年前更添了幾分威嚴，看到季潔，他皺了皺眉：“季潔？你怎麼在這兒？”
“我剛從審訊室過來。”季潔走到他麵前，語氣帶著激動，“丁箭的事我聽說了，他是什麼樣的人，你我都清楚！他會違紀，肯定是萬不得已！你現在是督查，就不念一點舊情？”
“舊情？”楊震看著她，眼神嚴肅，“季潔，正是因為我們是老同事，我才更不能徇私！紀律麵前，沒有例外！”
“可法律也講人情！”季潔提高了聲音，“那幾個女孩如果不是丁箭，後果不堪設想！你現在要處分他，對得起他當年為六組做的一切嗎？”
“我是在按規定辦事！”楊震的語氣也重了起來，“他違反紀律是事實，陶非親眼所見，他自己也認了，我難道要包庇他？”
“陶非的證詞？”季潔愣了一下，隨即冷笑，“新六組的組長？他懂什麼！丁箭當時的處境，他能明白嗎？”
“夠了！”鄭一民站在兩人中間，沉聲說道，“都冷靜點！丁箭的事，我們會按程序處理，既不會冤枉他，也不會姑息他。季潔，你剛回來，先把劉誌的案子辦好，其他的事，我們慢慢說。”
季潔看著楊震，又看了看鄭一民，胸口劇烈起伏著。三年了，她以為回來能看到熟悉的默契，卻沒想到一回來就麵對這樣的僵局。劉誌的死，王顯民的挑釁，丁箭的困境，像一張無形的網，瞬間將她拉回了那個充滿硝煙的戰場。
楊震看著季潔泛紅的眼眶，語氣緩和了些：“季潔，我知道你不好受，但規矩就是規矩。丁箭的事，我們會再調查，確保公平公正。你先忙劉誌的案子，那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季潔沒有說話，轉身走出了辦公室。走廊裡的燈光有些昏暗，她靠在牆上，深深吸了一口氣。三年前離開時的決絕，三年後歸來時的沉重，像潮水一樣湧上心頭。
重案六組，這個她曾經揮灑過熱血和汗水的地方，依舊充滿了挑戰和爭議。而她知道，從推開這扇門的那一刻起，她就必須重新拿起武器，無論是麵對狡猾的罪犯，還是複雜的人情世故。
窗外的風還在吹，帶著初秋的涼意，也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決絕。季潔站直身體，眼神重新變得堅定。不管前路有多少荊棘，她都回來了，帶著老六組的魂，也帶著對正義的執著。這場新的戰役，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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