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浴室的蒸汽在鏡麵上凝成水珠,雪凝盯著霧氣氤氳的鏡子,指尖無意識地劃過頸後的甲胄紋路。熱水從銅製花灑滴落,在地麵濺起的水花裡,她隱約看見鏡中倒影的肩甲在動,分明不是自己的動作。
"雪凝?"陳平安的敲門聲從門外傳來,"張先生的針劑送來了。"
她剛要開口,鏡麵上的水珠突然彙聚成甲胄形狀,霧氣自動勾勒出個披掛的身影。雪凝屏住呼吸,看著鏡中之人緩緩轉身——左臉英武剛毅,眉峰如刀,右臉卻腐爛見骨,露出底下泛著微光的魂魄碎片。
"楚墨將軍......"雪凝的聲音在蒸騰的熱氣裡發顫,頸後印記與鏡中甲胄共鳴,"是你嗎?"
鏡中人開口時,左右臉的聲音竟不一樣,左臉低沉如鐘,右臉沙啞似風:"雪凝,第十九代祭品。"他抬手,鏡中映出的卻不是手掌,而是半截斷刃,"千年前我被叛軍斬成兩段,天魄鎮深潭,地魄守江井,人魄......"
雪凝的眼淚滴在洗手台上,鏡中影像突然破碎,化作無數記憶碎片。她看見千年前的戰場,楚墨將軍護著江家初代掌門退到鷹嘴崖,身後是叛軍的火把,胸前的甲胄已裂開半片,露出的左胸心臟位置,刻著和自己頸後相同的蓮花紋。
"大人,您的左臂......"年輕的江掌門聲音哽咽,手中握著楚墨斷裂的左臂甲片。將軍卻將他推向深潭方向,斷刀在崖壁刻下鎖魂陣:"帶著我的地魄走,護好江家商路......"
下一幕碎片裡,叛軍的刀刃劈開楚墨的右肩,甲胄碎片飛濺,其中一片正落在幼年陳平安的繈褓上。雪凝認出,那正是陳平安隨身攜帶的甲片,邊緣的缺口與鏡中將軍的斷刃完全吻合。
"將軍......"雪凝的指尖貼上鏡麵,鏡中楚墨的右臉突然恢複完整,露出周玄通常有的溫和笑意,"周叔叔用十年改聚陰陣,原來......"
"玄通是我最得意的弟子。"鏡中楚墨的聲音突然變軟,右臉再次腐爛,露出底下的斷指堂印記,"他用自己的三陰血替你承受血祭,將魂魄封在七枚鎖魂釘裡,每斷一釘,就替你擋一次劫。"
雪凝突然想起西醫館的阿司匹林瓶,想起義莊地窖的還陽草,眼淚洶湧而出:"可他的鎖魂釘,隻剩最後一枚了......"
鏡中影像劇烈震動,楚墨的甲胄突然裂開,露出裡麵纏著鎖魂釘的魂魄。雪凝看見,七枚鎖魂釘已斷六枚,最後一枚正插在心臟位置,釘尖刻著她的生辰八字:"七月十五子時,深潭鎖魂陣會吸乾我的天魄,隻有你的純陰血,能讓玄通的魂魄......"
話未說完,鏡麵突然布滿裂痕,楚墨的影像被撕扯成碎片,每片碎片上都映著周玄通被鎖魂釘貫穿的畫麵。雪凝伸手去抓,碎片卻化作光點融入她的印記,在鏡麵上拚出周玄通的唇語:"雪凝,彆信鏡中......"
浴室的燈突然熄滅,黑暗中傳來指甲劃鏡的聲響。雪凝摸向腰間的甲片碎片,卻聽見陳平安在門外撞門:"雪凝!鏡中陰魂在吸你的地魄!"
當油燈重新亮起時,鏡麵已恢複如常,唯有水珠在鏡麵上寫出"深潭有詐"四個血字。雪凝盯著自己的倒影,發現頸後的甲胄紋路多了道鎖魂釘裂痕,而鏡中自己的右眼,竟變成了楚墨腐爛的模樣。
"陳公子,"她摸著鏡麵殘留的溫度,"楚墨將軍的天魄,其實早就和周叔叔的魂魄綁定了對嗎?所以每破一枚鎖魂釘,將軍的虛影就會變淡......"
陳平安剛要回答,鏡中突然映出深潭場景:王崇煥站在聚魂台旁,手中引魂幡正吸收著周玄通的斷指血,而深潭底的周玄通虛影,手腕上最後一枚鎖魂釘正在發出蜂鳴,釘尖對準了雪凝的眉心。
"雪凝姑娘,你的印記!"李守一的聲音從走廊傳來,"鏡中逆影是楚墨的記憶投射,可你的地魄正在和將軍的天魄共鳴......"
雪凝突然想起井台血誓時看見的畫麵,楚墨將軍單膝跪地的身影與周玄通重合。她握緊甲片碎片,碎片突然發出強光,在鏡麵上映出完整的楚墨甲胄,而甲胄的心臟位置,正嵌著周玄通的青銅戒指。
"走,去西醫館。"陳平安拽起她的手,鏡中倒影卻突然轉身,露出甲胄背後的"忠勇護徒"四字,"張先生說過,鏡中逆影能看見魂魄羈絆,剛才的記憶碎片,是楚墨將軍在告訴我們......"
雪凝點頭,頸後的印記此刻滾燙如烙鐵:"告訴我們,他和周叔叔的魂魄,早就因為鎖魂釘連在一起,所以聚魂台要同時毀掉他們的魂魄......"
當兩人衝出浴室時,鏡中突然傳來周玄通的低吟,混著深潭水響:"平安,雪凝,鏡中逆影是聚魂台的幻象......真正的楚墨天魄,在深潭底的......"
話未說完,鏡麵徹底碎裂,無數鏡片在空中懸浮,每片都映著周玄通墜崖的場景。雪凝看見,十年前的雪夜,周玄通被鎖魂釘釘在鷹嘴崖頂,而他望向的方向,正是抱著嬰兒陳平安的林九。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周叔叔......"雪凝撿起一片鏡片,上麵映著周玄通斷指時的苦笑,"他墜崖前,其實已經把楚墨的人魄,封進了平安的半陰血裡......"
陳平安突然指著鏡片上的細節:"看,他袖口的斷指血,在雪地上畫的不是聚陰陣,是斷指堂的護心符......"
李守一的羅盤突然指向鏡中碎片:"師父!鏡中逆影的方位,對應深潭底的聚魂台!雪凝姑娘的地魄,能通過鏡麵直接觸碰楚墨將軍的天魄......"
林九的銅錢劍突然出鞘,劍尖抵住最後一片完整的鏡麵:"玄通當年在鏡中刻了引魂紋,現在雪凝的純陰血,就是打開鏡麵的鑰匙。"他轉頭望向雪凝,"凝兒,用你的血,滴在鏡中楚墨的心臟位置。"
雪凝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鏡片上的瞬間,鏡麵突然變成深潭水,楚墨的天魄虛影從中升起,甲胄上的"忠勇"二字與她的印記共鳴:"雪凝,玄通的最後一枚鎖魂釘,釘尖刻著你的生辰八字......他想替你死在聚魂台......"
淚水模糊了雪凝的視線,她看見虛影的手腕上,最後一枚鎖魂釘正在崩裂,而深潭底的周玄通,正對著她微笑,袖口的斷指血在水中寫出"護好平安"。
"將軍,我以江家第十九代血脈起誓,"雪凝握緊陳平安的手,甲片與鏡片共鳴,"一定讓您的三魄歸位,一定帶周叔叔回家。"
鏡中虛影突然消散,卻在水麵留下行血字:"七月十五子時,斷甲碎鏡,陰陽歸位"。陳平安認出,那是周玄通的筆跡,每個字都帶著鎖魂釘的刻痕。
當三人離開浴室時,鏡中碎片突然自行拚接,映出王崇煥站在聚魂台旁的身影,他手中舉著的,正是雪凝的胎毛筆,筆杆上刻著的,是周玄通的生辰八字。
雪凝摸著頸後的印記,發現那裡的甲胄紋路已經完全成型,左半側是楚墨的英武,右半側是周玄通的溫和。她知道,從看見鏡中逆影的這一刻起,自己不再是單獨的祭品,而是連接楚墨三魄與周玄通魂魄的鑰匙。
"陳公子,"她望向深潭方向,聲音堅定,"鏡中逆影讓我看見,周叔叔把最後的護徒符,刻在了楚墨將軍的甲胄裡,刻在了我的印記裡,刻在了我們相握的掌心裡......"
陳平安點頭,手中的甲片與她的戒指共鳴,映出西醫館阿司匹林瓶的微光。他知道,前方是王崇煥的鏡中幻象,是聚魂台的最後陷阱,是周玄通的魂魄歸處,但他不怕,因為鏡中逆影讓他們終於明白,楚墨的三魄與周玄通的魂魄,早已在十年前的鎖魂釘下,融為了一體。
而此時的深潭底,周玄通的虛影望著鏡中破碎的畫麵,手腕上最後一枚鎖魂釘"哢嗒"裂開道縫,露出裡麵與楚墨天魄相連的魂魄碎片。他知道,雪凝已經看見鏡中逆影,那個需要他用斷指護著的小姑娘,如今已能透過鏡麵,看見千年的忠勇與十年的護徒,看見聚魂台後的真相。
"平安,雪凝......"虛影輕聲說,"鏡中逆影是最後的考驗......記住,楚墨的甲片,你的血,雪凝的淚,就是破陣的鑰匙......"
話音未落,鎖魂釘的裂紋中溢出萬千光點,順著地脈流向鏡麵,流向雪凝的印記,流向陳平安的甲片。那是周玄通最後的魂魄碎片,是他用十年時間,在鏡中逆影裡為他們留下的,最後的破陣線索。
喜歡千年血屍與風水迷局請大家收藏:()千年血屍與風水迷局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