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路儘頭的青銅門在陳平安甲片觸碰時發出哀鳴,門縫裡滲出的青光不是屍氣,而是還陽草特有的藥香。雪凝的頸後印記突然炸裂般疼痛,推開門的瞬間,整間培育室的熒光幼苗在霧中顯形,每株草莖都纏著生鏽的鎖魂釘,釘帽上刻著她和陳平安的生辰八字。
"還陽草......"雪凝的稻草人在懷中蜷縮,草繩指向幼苗根部,那裡埋著半截道袍布,袖口的"玄"字斷指紋還在滲著青光,"周叔叔的道袍......"
李守一的監測儀剛貼近地麵就發出刺鳴,示波器曲線竟呈現出心跳波形:"平安師兄!每株幼苗的地脈波動,都和玄通師叔的魂魄頻率一致......"他突然指著幼苗頂端的鎖魂釘,"釘子刻著師叔的斷指軌跡,這是《魯班書》裡的"魂魄育草術"!"
陳平安的符紙鎧甲鱗片發出脆響,看見每株幼苗的葉片都映著周玄通的記憶殘像:三年前雪凝高燒不退,周玄通在西醫館地下室割開手腕,用斷指血澆灌幼苗;去年血月之夜,他跪在義莊後院,鎖魂釘穿過手腕隻為讓草莖多分一縷青光。最中央的母株根部,竟纏著三十七根斷指,每根都刻著"護平安護雪凝"。
"雪凝,"陳平安的聲音發顫,"周師叔的魂魄,被鎖魂釘釘在每株還陽草裡......"
雪凝的三陰眼突然看清,幼苗的熒光其實是周玄通的魂魄碎片,每片草葉的脈絡都是他的斷指血所化。她的眼淚滴在最近的幼苗上,鎖魂釘突然崩裂,顯形出周玄通的留言殘影:「雪凝,還陽草的根,是師叔的骨;草葉的光,是師叔的眼」。
"周叔叔......"雪凝的指尖撫過斷指,發現每根都纏著她和陳平安的頭發,"您用魂魄當肥料,用鎖魂釘當支架......"
李守一的羅盤天池水銀凝成草葉形狀:"師父!母株的位置,正好對應聚魂台的陣眼。玄通師叔在培育還陽草時,故意讓陰煞教以為是在煉屍......"
林九的銅錢劍突然指向培育室穹頂,那裡倒懸著七盞青銅燈,燈油竟是周玄通的心頭血:"十年前玄通說還陽草難養,原來每株草成熟,就要耗他一縷魂魄......"他的劍尖劃過母株根部,露出底下的血字箋,「吾魂散處,護徒花開」。
雪凝的稻草人突然自燃,稻草灰在空中拚出周玄通的手勢:「雪凝,平安,還陽草的花香,是師叔在說彆怕」。她的三陰眼看見,每株幼苗的鎖魂釘縫隙裡,都藏著極小的護心符,正是周玄通每次為他們畫符時,藏在筆尖的執念。
"陳公子,"雪凝抓住他的手,"母株的鎖魂釘,刻著我們的成年禮日期......"
陳平安點頭,甲片映出母株根部的年輪,每圈都對應著他們的血月劫:七歲破廟遇屍,十歲井底被困,十三歲西醫館輸血......每道年輪裡,周玄通的斷指血都在替他們擋劫。他突然想起,周玄通每次給他們送還陽草時,袖口總是多道新傷,原來不是采藥所致,是在用魂魄育草。
"守一,測母株的魂魄強度!"陳平安的符紙鎧甲鱗片開始崩裂,"周師叔的魂魄,快被陰煞教抽乾了......"
監測儀的指針瘋狂逆時針旋轉,李守一的聲音帶著哭腔:"平安師兄!母株的魂魄波動,隻剩三成了......玄通師叔的斷指血,在護著最後三縷魂魄......"
雪凝的頸後印記突然與母株共鳴,竟在培育室顯形出周玄通的虛影。對方的道袍破破爛爛,手腕和腳踝都釘著鎖魂釘,卻對著他們露出笑容,斷指血順著草莖流淌,每滴都在說"護好彼此"。
"師叔!"陳平安的甲片斬向鎖魂釘,卻穿過虛影的手腕,"您的魂魄......"
"平安,雪凝......"虛影的聲音像還陽草在風中輕顫,"還陽草的根須,早已和你們的血脈相連。當護徒符顯形時,便是師叔歸位之日......"話未說完,培育室突然震動,母株的鎖魂釘發出清鳴,周玄通的虛影開始透明化。
雪凝的眼淚砸在母株根部,斷指血突然爆發青光,竟在培育室地麵拚出聚魂台的破陣圖。陳平安看見,台心凹槽的位置,正是母株的根部,而七枚鎖魂釘的位置,對應著他和雪凝的七次血月劫。
"走,"雪凝拽起他衝向母株,"周叔叔用魂魄育草,就是要我們在最後時刻,用還陽草的花香,喚醒聚魂台的護徒陣......"
陳平安點頭,掌心的甲片與母株的斷指血共鳴,映出培育室的暗格——裡麵擺著三十七瓶還陽草汁,每瓶都貼著他和雪凝的生辰八字,瓶底沉著周玄通的斷指。他突然明白,周玄通每次給他們喝的還陽草汁,不是藥,是師叔的魂魄碎片。
"雪凝,你的純陰血,"陳平安將她的指尖按在母株根部,"能讓還陽草的花香,變成破陣的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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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凝咬牙將血滴在鎖魂釘上,整間培育室的幼苗突然發出清鳴,鎖魂釘紛紛崩裂,周玄通的魂魄碎片化作光點,融入她頸後的印記。陳平安看見,每片光點都顯形出周玄通的笑臉,那是他們從未見過的、沒有傷痕的笑臉。
"周叔叔,"雪凝輕聲說,"我們帶著您的還陽草,去破聚魂台了......"
培育室的霧突然散去,露出刻著斷指血符的密道,儘頭正是聚魂台方向。陳平安感覺胸口的甲胄愈發溫暖,那是楚墨的忠勇魂與周玄通的護徒念在共鳴,還陽草的花香,此刻成了他們血脈裡最亮的護心符。
雪凝摸著胸口的稻草人,發現它不知何時沾滿了還陽草的熒光,而陳平安掌心的甲片,此刻正發出微光,那是周玄通的魂魄,在指引他們走向聚魂台,走向護徒的最終章。
深潭底傳來引魂幡的尖嘯,陳平安感覺胸口的人魄劇烈震動,甲片碎片在他掌心發燙。他知道,王崇煥的最後煞陣即將到來,而周玄通留在還陽草培育室的護徒符,正發出最後的光芒。
"雪凝,"陳平安望著她眼中的還陽草熒光,"周師叔的痛,從來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讓我們,在黑暗裡,有光可尋。"
雪凝點頭,頸後的印記與他掌心的甲片共鳴,她知道,屬於他們的護徒傳奇,即將在聚魂台前迎來終章。而還陽草的每片草葉,周玄通的每縷魂魄,他們相握的掌心,都是破陣的關鍵。
深潭的水在密道下方咆哮,陳平安和雪凝相視而笑,手牽手走向聚魂台。他們知道,前方是王崇煥的終極陷阱,是聚魂台的最後鎖陣,是周玄通的魂魄歸處,但他們不怕,因為還陽草的花香,周玄通的斷指血,都在為他們鋪路。
培育室的母株在他們身後發出最後的清鳴,周玄通的虛影在草葉間微笑,斷指血在地麵寫出:「護徒者,心甘如飴」。雪凝知道,那是師叔在告訴他們,護徒的路上,所有的痛,都是心甘如飴的甜。
深潭底傳來鎖鏈崩斷的巨響,陳平安感覺體內的血契印記與聚魂台產生共鳴,楚墨的三魄虛影破水而出,甲胄心口的"護徒"二字,此刻與還陽草的熒光、周玄通的斷指血,連成了永恒的護徒符。
"周叔叔,"雪凝輕聲說,"我們帶著您的痛,來破陣了。"
深潭的水在他們腳下分開,露出刻著護徒符的石階,每一級都泛著微光。陳平安和雪凝手牽手踏上石階,頸後的印記與掌心的甲片,在還陽草的熒光中,終於連成了完整的破陣鑰匙。而遠處的聚魂台,正籠罩在護徒符的光芒裡,等待著他們的到來,等待著護徒執念的最終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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