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裡的陰煞教符咒在江雪凝的陰陽眼下泛著青黑。陳平安的護徒之杖剛挑開塊鬆動的磚,就聽見林九突然悶哼一聲,銅錢劍“當啷”掉在地上,劍穗朱砂像被凍住似的凝在半空。
“林師伯?”陳平安回頭時,正看見林九的指節死死摳著岩壁,指縫裡滲出的血珠滴在符咒上,竟讓那些骷髏紋發出痛苦的嘶鳴,“你怎麼了?”
林九沒應聲。他望著密道深處的黑暗,喉結滾了半天才啞著嗓子開口:“這符咒……是玄通的手筆。”他彎腰撿起銅錢劍,劍穗突然劇烈抖動,在磚麵上畫出個歪歪扭扭的“斷”字——斷指堂的標記,旁邊還粘著半片褪色的符紙,邊角有明顯的齒痕。
江雪凝的陰陽眼突然穿透土層,看見符紙背麵藏著的紋路,與周玄通日記裡畫的聯絡符分毫不差:“是周師叔的符牌!他和林師伯用這個傳信?”
“不止傳信。”林九的聲音突然發顫,他拽過陳平安的胳膊,將銅錢劍的劍尖按在對方左臂的護心符上,“你這傷疤發熱的時候,是不是總覺得有人在喊你往東邊走?”
陳平安猛地睜大眼睛。鷹嘴崖逃出來那晚,傷疤燙得像火炭,腦子裡確實有個模糊的聲音催他往東,當時隻當是幻覺:“是……是東邊!滬州的方向!”
林九突然往密道深處走去,背影在火把光裡佝僂得厲害。他在轉角處的暗格前停住,伸手在磚縫裡摳了半天,掏出個巴掌大的木盒,盒身刻著斷指堂的狼頭紋,鎖扣是用還陽草莖擰的,一觸即碎。
“這是玄通臨走前交給我的。”林九打開木盒的手在抖,裡麵鋪著塊褪色的道袍碎片,上麵用朱砂畫著兩個交纏的符——左邊是斷指堂的護心符,右邊是陰煞教的往生咒,符尾纏在同一根紅繩上,“二十年前,他就是穿著這件道袍跟我拜的把子。”
陳平安的護心鏡突然發燙,鏡麵映出二十年前的破廟:年輕的周玄通舉著把鏽跡斑斑的刀,往自己右手小指剁去,血珠濺在林九的銅錢劍上,兩人麵前的香爐裡插著三炷還陽草,煙圈纏成個“約”字。
“那時候玄通剛從陰煞教逃出來。”林九的指尖撫過木盒裡的符,朱砂在他觸碰下漸漸顯形出字跡,“他說教裡在煉‘萬屍幡’,要用七七四十九個純陰命的孩童做引,其中就有守一的親妹妹。”
江雪凝的純陰血突然在掌心凝成蓮花狀,她看見符紙裡藏著的畫麵:周玄通跪在陰煞教總壇的祭壇前,斷指處纏著浸過黑狗血的布條,教主正用金針刺他的眉心,將陰煞咒種進魂體——那場景與張啟明後頸的烙印如出一轍。
“他是故意斷指的。”林九突然提高聲音,銅錢劍在密道裡劃出刺目的紅光,“陰煞教的規矩,入教要獻本命物,玄通說他的本命就是這根手指。教主信了,讓他當了護法,掌管煉屍房的鑰匙。”
陳平安的護徒之杖突然插進地麵,杖頭還陽草順著地脈瘋長,在磚麵上顯形出當年的約定:林九守著斷指堂,用羅盤監測陰煞教的動向;周玄通臥底教中,伺機毀掉萬屍幡;聯絡符一旦出現“收”字,就意味著可以收網。
“鷹嘴崖就是收網的信號。”林九的眼眶突然紅了,他指著密道儘頭的西醫館方向,“玄通說血屍是萬屍幡的核心,隻要用青磚鎮住煞核,教裡的屍傀就會失控。他還說……還說收網後就陪我去守王崇煥的墳,再也不碰這些齷齪事。”
江雪凝的陰陽眼看見符紙裡的“收”字正在褪色,旁邊多出個潦草的“亂”字。她突然拽住林九的袖子,純陰血往符紙上一潑,顯形出周玄通最後加的批注:“趙山河反水,煞核提前引爆,速帶平安離——玄通絕筆。”
“是我太急了。”林九的銅錢劍突然砸在地上,劍穗朱砂碎成粉末,“收到信號那天,我沒等玄通的後招就帶著守一往鷹嘴崖衝,結果讓趙山河鑽了空子,還害了……”他說不下去了,指節在木盒上摳出深深的印子。
陳平安的左臂護心符突然劇烈發燙,他看見周玄通的虛影在密道裡一閃而過,斷指往東邊指了指,又往林九的方向點了點,最後化作道金光鑽進銅錢劍裡。劍穗突然重新凝聚,朱砂比之前更紅更亮,在磚麵上畫出完整的收網陣圖。
“師叔沒怪你。”陳平安撿起銅錢劍塞進林九手裡,護心符的光芒與劍穗相呼應,“他讓我們完成收網。”
林九突然抓住陳平安的手腕,指腹摩挲著對方的護心符:“玄通說過,你的半陰血能克陰煞教的咒。收網陣需要三個人的血——斷指堂的半陰血,江家的純陰血,還有……”他頓了頓,從懷裡掏出個小瓷瓶,裡麵裝著半瓶發黑的血,“玄通的魂血。”
江雪凝的陰陽眼看見瓷瓶裡的血正在發光,與密道儘頭的西醫館產生共鳴。那裡的地脈下藏著個巨大的陣眼,周玄通當年埋下的還陽草籽已經長成藤蔓,正順著陰煞教的管道往總壇蔓延:“是周師叔布的後手!用還陽草藤纏住萬屍幡的陣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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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九突然往密道外走,銅錢劍在前麵開路,劍穗朱砂畫出的光帶將陰煞符咒一個個抹去:“玄通算準趙山河會逃去總壇,那裡才是真正的收網點。”他回頭看了眼陳平安和江雪凝,眼神裡的疲憊突然被決絕取代,“當年我沒信他的計劃,這次……得聽他的。”
陳平安拽著江雪凝跟上時,護徒之杖突然在西醫館的方向亮起。他看見周玄通的虛影正站在館門口,斷指往總壇的方向比劃著收網的手勢,魂體雖然淡得像煙,卻笑得比誰都亮。
密道的出口就在西醫館的藥櫃後麵。林九推開櫃門的瞬間,藥香混著還陽草的清氣撲麵而來,櫃台下的暗格裡,整整齊齊碼著四十九個貼著黃符的陶罐,每個罐口都插著根還陽草——正是當年被周玄通救下的孩童魂魄。
“都在這。”林九的聲音軟了下來,他摸著陶罐上的符,“玄通說等收了網,就用還陽草的根須送他們去輪回。”
江雪凝的陰陽眼看見陶罐裡的孩童魂魄正在招手,他們的眉心都有個小小的“斷”字,與陳平安護心符的紋路同源:“周師叔早就安排好了……”
陳平安的護心鏡突然映出總壇的方向,趙山河正舉著萬屍幡站在祭壇上,幡麵的黑布下滲出無數隻小手,顯然在強行催動還沒煉成的法器。鏡光最後停在幡頂的骷髏頭,眼眶裡嵌著的,竟是半塊沾著血的青磚——張啟明偷送的那半塊。
“他想用青磚的龍氣催熟萬屍幡!”陳平安的護徒之杖突然暴漲,杖頭還陽草纏上最近的陶罐,“林師伯,收網!”
林九的銅錢劍“噌”地出鞘,劍穗朱砂在四十九個陶罐上空連成圈,與陳平安的護心符、江雪凝的純陰血形成三角陣:“玄通,看好了!這次我們不搞砸!”
陶罐裡的孩童魂魄突然齊聲喊“收”,聲音清亮得像晨鐘。密道外的還陽草藤突然瘋長,順著西醫館的管道往總壇鑽,所過之處的陰煞符咒紛紛碎裂,總壇方向傳來趙山河氣急敗壞的怒吼。
陳平安望著總壇的方向,左臂的護心符燙得正好。他知道周玄通和林九的約定,從來不是誰臥底誰留守,而是兩個老兄弟在黑暗裡互相托底,等著某天能一起在陽光下喝杯熱茶。
現在,收網的時候到了。
林九突然將瓷瓶裡的魂血往銅錢劍上一潑,劍穗朱砂爆發出刺眼的光:“走!去總壇!”
三人衝出西醫館的瞬間,陽光正好落在陳平安的護心符上,泛出的金光裡,周玄通的虛影正對著他們豎大拇指,斷指處的紅繩飄啊飄,像在說“早該這樣了”。
總壇的方向,萬屍幡的黑氣突然暴漲,顯然趙山河已經察覺到危險。但陳平安心裡一點都不慌,他看著身邊的林九和江雪凝,看著護徒之杖上舒展的還陽草,突然明白所謂收網,從來不是為了了結過去,是為了讓那些沒能說出口的約定,能有個像樣的結局。
他們的腳步在石板路上敲出清脆的響,像在應和二十年前破廟裡的那聲“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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