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煞退去的礦洞像被抽走了魂魄,隻剩下積水退潮後露出的黑泥,踩上去能陷到腳踝。陳平安拄著護徒之杖往深處走,杖頭還陽草蔫巴巴地垂著,根須上掛著的水煞殘片正在綠光中消融,空氣裡飄著鐵鏽和朱砂混合的怪味。
“平安師兄,這邊石壁不對勁!”李守一的聲音從拐角傳來,帶著抑製不住的激動。他那隻沒受傷的手正摸著岩壁,掌心羅盤帶在半空劃出紅光,天池水銀順著石壁的紋路流淌,在黑黢黢的岩石上勾勒出點點銀星。
陳平安轉過去時,正好看見江雪凝的陰陽眼亮起金紋。她指尖輕點岩壁,那些被水銀勾勒的銀星突然連成線,在粗糙的石麵上顯出幅完整的星圖——北鬥七星的勺子柄歪向東南,勺口正對著礦洞最深處,七顆星的位置各刻著個模糊的穴位名,像極了周玄通手劄裡畫的人體經脈圖。
“是龍身七穴!”林九的銅錢劍突然出鞘,劍穗朱砂在星圖上掃過,每個穴位名被照亮時都發出嗡鳴,“天樞穴對膻中,天璿穴對氣海……這星圖竟是照著人體經脈刻的!”他突然想起什麼,往李守一懷裡掏那半塊青磚,“和鷹嘴崖的星圖能對上!”
兩塊星圖拚在一起的瞬間,岩壁上的銀星突然暴漲,七處穴位同時亮起紅光。陳平安的護心符在此時發燙,左臂傷疤處的紋路與星圖上的連線重合,像有條看不見的線從心口牽到岩壁,帶著熟悉的悸動——和在鷹嘴崖觸碰陣眼時一模一樣。
“這不是普通星圖。”陳平安伸手按在天樞穴的刻痕上,指尖傳來針紮似的麻意,“你看這連線走向,從北鬥勺口到勺柄,正好對應人體的任脈。”他突然想起周玄通教過的經絡圖,“任脈主血,是陰脈之海,這不就是說……地脈在模仿人體氣血運行?”
江雪凝的陰陽眼穿透岩壁半尺深,看見星圖背麵嵌著七根鏽跡斑斑的鐵針,針尾都纏著段發黑的麻繩,湊近了能聞到屍油味:“是陰煞教的‘鎖脈針’,把地脈煞氣鎖在穴位裡,就像用針堵住人的氣血。”她指尖劃過天璿穴的刻痕,“楚墨將軍說,這手法和千年前陰煞教煉屍時用的‘封脈術’如出一轍。”
楚墨的殘影在此時從護徒之杖裡飄出來,唐甲上的鱗片在紅光中忽明忽暗。他槍尖點向星圖中央,那裡刻著個模糊的“龍”字,筆畫間嵌著細小的還陽草籽:“萬屍龍以地脈為骨,十七處養屍地是關節,這龍身七穴就是氣血彙聚的樞紐。”槍尖挑起顆還陽草籽,“當年我布下的封印,就是要鎖住這些穴位。”
李守一的羅盤帶突然纏上岩壁,天池水銀順著任脈走向流淌,在地麵彙成條銀色的河:“難怪破了鷹嘴崖的陣眼沒用,原來隻是拆了龍頭!這龍身七穴若不破解,地脈裡的屍氣還能順著經脈往其他養屍地流!”他突然拍大腿,“周師叔肯定早知道,手劄裡畫的經絡圖旁邊總標著還陽草的畫法!”
林九的銅錢劍在天權穴刻痕上劃出火星,劍穗朱砂滲進石縫後,岩壁突然震動起來。積水窪裡的黑泥開始冒泡,冒出的氣泡炸開時濺出點點血珠,落在地上竟凝成細小的骷髏頭:“煞氣在反抗!這穴位裡鎖著的屍氣比鷹嘴崖的三煞水凶十倍!”他往陳平安手裡塞了張朱砂符,“快用護心符引還陽草的力!”
陳平安將朱砂符按在星圖中央,護徒之杖猛地插進腳邊泥土。杖頭還陽草突然瘋長,根須順著銀星連線鑽進岩壁,每觸到一處穴位就炸開團綠光。他能清晰感覺到地脈在顫抖,像有頭困在地下的巨物在掙紮,那些被鎖住的穴位正在還陽草的作用下突突跳動,活像人的脈搏。
“原來如此……”陳平安的聲音帶著恍然大悟的震顫。他望著星圖上流轉的紅光,突然明白萬屍龍的真相——陰煞教用十七處養屍地做龍骨,引地脈煞氣當龍血,再以童屍水煞為龍筋,這七處穴位就是推動氣血運行的要害,“他們不是在煉屍,是在把整個山脈煉成具活屍!”
江雪凝的陰陽眼在此時穿透更深的地脈,看見星圖連線延伸向遠方,像無數條血管通向其他養屍地。楚墨的槍尖在她眼前劃出金光,照見最遠處的滬州方向有團濃鬱的黑氣,正順著“血管”往龍身七穴輸送屍氣:“龍尾在滬州,那裡有聚魂台,是萬屍龍的丹田。”
“難怪趙山河要搶子母煞壇子。”林九的銅錢劍挑飛塊鬆動的岩石,露出下麵刻著的小字——“戊戌年三月初七,煉屍三百埋於此”,字跡歪歪扭扭,帶著周玄通特有的斷筆,“師叔早就在查這些穴位,他把煉屍數量都記下來了!”
李守一突然拽住陳平安的胳膊,羅盤帶指向天權穴深處:“平安師兄你看!這穴位對應的地脈裡有東西在動!像是……像是無數隻手在往外爬!”他的聲音發顫,斷耳處的血痂又裂開了,“和星圖標注的‘龍爪位’正好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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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的護心符在此時劇烈發燙,他突然想起周玄通說過的話:“地脈如人筋,牽一發而動全身。”護徒之杖的還陽草根須突然往回收縮,帶著股腥氣從岩壁裡拽出截發黑的東西——細看竟是段小孩的小腿骨,骨頭上還纏著浸過屍油的麻繩。
“是用來養穴的童屍骨。”江雪凝的純陰血滴在骨頭上,那些發黑的紋路突然褪去,露出骨頭內側刻著的北鬥七星,“陰煞教用童屍的怨氣穩固穴位,就像給地脈紮進七根毒刺。”她抬頭看向楚墨的殘影,“將軍,要破解這些穴位,是不是得找到對應的童屍?”
楚墨的槍尖在星圖上劃出七個圈,每個圈裡都浮現出還陽草的圖案:“還陽草能淨化煞氣,但需以對應穴位的活氣引導。天樞對膻中,需用至陽之氣;天璿對氣海,需用純陰之血……”他的聲音突然變弱,唐甲上的鱗片開始剝落,“雪凝的血能引天璿穴,平安的護心符可鎮天樞穴,剩下的……”
“剩下的交給我們!”林九突然咬破指尖,將血滴在銅錢劍上。劍穗朱砂與血融合,在天權穴刻痕上畫出個歪歪扭扭的符,“我這把劍浸過玄通的魂溫,對付這些邪門玩意兒正好!”他往李守一手裡塞了張黃符,“你那羅盤帶能引地脈活氣,天權穴歸你!”
陳平安望著岩壁上跳動的七處紅光,突然握緊護徒之杖。還陽草的根須在他掌心蹭了蹭,像是在催促。他能感覺到地脈深處的屍氣正在翻湧,離七月半越來越近,這些穴位隨時可能徹底激活,到時候十七處養屍地的煞氣連成片,整個龍形地脈都會變成屍氣的溫床。
“分三組破解穴位。”陳平安的聲音在礦洞裡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和雪凝去天樞、天璿,林師伯帶守一破天權、玉衡,剩下的天璣、開陽、搖光……”
“剩下的我知道在哪!”李守一突然指著星圖延伸的方向,羅盤帶在地麵轉出個旋渦,“順著地脈走向,前麵還有三個岔洞,每個洞口都有煞氣往外冒!”他突然想起什麼,往陳平安懷裡塞了半塊還陽草乾,“這是周師叔留下的,說關鍵時刻能救急。”
江雪凝的陰陽眼在此時捕捉到絲異樣。岩壁上的星圖突然扭曲,七處穴位的紅光裡滲進絲絲黑氣,像有什麼東西正在侵蝕地脈。楚墨的槍尖猛地插進天樞穴,唐甲爆發出最後一點金光:“快動手!陰煞教在遠程催動穴位,他們想提前激活龍身!”
陳平安拽著雪凝往第一個岔洞衝的瞬間,聽見身後傳來銅錢劍的嗡鳴和李守一的吆喝。護徒之杖的還陽草在此時挺直腰杆,根須朝著天樞穴的方向瘋長,杖頭綠光刺破礦洞的黑暗,像在給地脈注入道生機。
他低頭看了眼懷裡的還陽草乾,周玄通那斷指折符的模樣又浮現在眼前。護心符的溫度透過布料傳來,和岩壁上跳動的穴位遙相呼應,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看著他們——枉死的礦工,犧牲的將軍,還有那個用魂體淨化煞氣的老人。
“陳公子,抓緊我。”雪凝的純陰血在掌心凝成蓮花符,金紋與他護心符的紅光交織,“我們一定能護住這條地脈。”
陳平安嗯了聲,腳步沒停。護徒之杖敲擊地麵的聲響在礦洞裡回蕩,像在給地脈把脈,又像在倒計時。他知道這隻是開始,龍身七穴之後,還有更多養屍地等著他們,但隻要還陽草還在生長,隻要護心符還在發燙,這條路就必須走下去。
岔洞口的煞氣越來越濃,隱約能聽見裡麵傳來孩童的啼哭聲。陳平安握緊雪凝的手,護徒之杖的綠光在黑暗中劃出弧線,朝著那片紅光最盛的地方,毅然決然地邁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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