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莊的晨霧比往日濃，煞氣柱在霧裡泛著淡紅微光，像根插在廢墟裡的血色蠟燭。李守一攥著《青囊經》殘卷站在柱前，指尖還沾著昨晚從屍穴帶回來的黑泥——那是血契符文上刮下來的，據說用這個能更容易召出殘魂。陳平安和張啟明站在他身後，護徒之杖的綠光和藥箱裡的還陽草香，在霧裡攪出股說不出的暖意。
“師父，弟子來看您了。”李守一將殘卷貼在煞氣柱上，聲音有點發顫，“我們找到了周玄通的血契符文，還知道了他用本命蠱控屍的事……您能出來，跟我們說說十年前的事嗎？”
殘卷剛貼上柱身，煞氣柱突然抖了一下，淡紅微光裡慢慢浮出個透明人影——林九的殘魂比上次更淡了，道袍邊角像被霧啃過似的，若隱若現。他飄在柱前，目光落在李守一手裡的殘卷上，聲音輕飄飄的，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那孩子……終究還是走了歪路。”
“師父，您認識這血契符文？”李守一趕緊問，往前湊了半步，生怕殘魂突然散了。
林九的殘魂往煞氣柱外飄了飄，霧裡漸漸顯出個模糊場景——是茅山後山石室，石桌上擺著盞油燈，兩個穿道袍的年輕人正圍著本手稿寫東西，一個是年輕時的林九，另一個眉眼間和周玄通一模一樣。
“十年前，我們還是最好的師兄弟。”林九的聲音帶著點澀，“那時候後山老鬨僵屍，我們就想著，能不能寫本《控屍要訣》，把鎮屍的法子總結出來，讓師弟們少遭點罪。”
霧裡的場景動了起來，年輕林九正用朱砂筆在紙上畫符，周玄通則在旁邊磨墨，嘴裡還念叨著：“師兄，你這‘鎮屍符’太麻煩了，要是能讓僵屍自己不動，豈不是省事兒？”年輕林九抬頭笑：“哪有那麼容易？控屍得順陽氣，逆著來會遭天譴的。”
“那時候的周玄通，還不是現在這樣。”林九的殘魂歎了口氣，霧裡的場景突然變了——還是那間石室，石桌上的手稿被撕成了兩半，年輕周玄通攥著半張紙，眼睛通紅：“順陽氣太慢了！用本命蠱綁定僵屍，一控一個準，你為什麼就是不同意？”年輕林九攥著另一半手稿，臉色發白：“那是禁術！用活人精血養蠱，會害死多少人？你忘了師父臨終說的‘護心為道’嗎？”
“《控屍要訣》寫到一半，他就變了。”林九的殘魂飄到李守一麵前，霧裡的場景開始晃，“他說鎮屍太慢，想直接控屍當武器；我說護心術是救人的，不是害人的……我們吵了三天三夜，最後他揣著半張手稿，走了。”
“那半張手稿……是不是寫了本命蠱的法子？”陳平安突然問，護徒之杖的綠光往煞氣柱裡送了點陽氣，幫林九穩住殘魂。
林九的殘魂點了點頭，霧裡顯出個更模糊的畫麵——周玄通蹲在個黑窯裡，手裡拿著個陶罐，罐子裡爬著黑色的蟲子，正是之前見過的屍心蠱。“他走後沒半年，山下就出了怪事，三十個村民……”說到這兒，殘魂突然抖了一下，霧裡的場景碎了，“不能說……一說，殘魂就穩不住了。”
李守一心裡一緊，知道師父是在避談那三十個村民的事，也不敢再追問，隻問：“那《控屍要訣》裡的鎮屍法子，能不能破周玄通的七煞屍陣？”
林九的殘魂往煞氣柱裡縮了縮，淡紅微光更暗了：“能是能，但得用五雷正法。”他飄到陳平安麵前，“你那護徒杖裡有陽脈氣，能當引雷針；守一有《青囊經》，能畫五雷符；張醫生……得配‘引陽膏’，塗在陣眼上，防止天雷被煞氣引偏。”
“五雷正法？”張啟明趕緊掏出紙筆，“需要什麼材料？我這就去準備！”
“要重陽前的艾草、辰時的井水、還有……”林九的殘魂突然頓住，霧裡的煞氣開始亂飄，“他來了……周玄通在遠程盯這兒……”話音剛落，煞氣柱突然劇烈抖了一下，林九的殘魂像被風吹散似的，淡紅微光裡隻留下最後一句話：“三日後城隍廟……用五雷正法轟陣眼……”
殘魂散了，煞氣柱又恢複了之前的樣子，隻是淡紅微光裡多了點黑絲，像被汙染了似的。李守一攥著《青囊經》殘卷，指節泛白：“師父肯定是被周玄通的煞氣乾擾了，連話都沒說完。”
“但他說了關鍵——五雷正法。”陳平安拍了拍李守一的肩膀，護徒之杖的綠光往煞氣柱裡探了探，“剛才我送陽氣的時候，能感覺到柱裡有周玄通的本命蠱氣息，他是想通過煞氣柱，盯著我們的動靜。”
張啟明掏出藥箱裡的羅盤，指針在煞氣柱方向轉得飛快：“五雷正法需要起壇，而且得選個陽氣足的地方，不能在這兒，煞氣太重，引雷會被反噬。”他往玄正堂的方向望，“玄正堂的護心碑是陽脈節點，在那兒起壇最合適，還能借護心陣的陽氣增強威力。”
李守一點點頭，翻開《青囊經》殘卷，裡麵果然有五雷正法的記載：“你看，上麵寫著‘五雷需借三才氣——天有星辰、地有脈、人有魂’，師父的殘魂就是‘人魂’，護心碑是‘地脈’，還需要找個‘天星辰’對應的時辰，最好是午時三刻，陽氣最盛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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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三刻？三日後的午時三刻，正好是城隍廟地宮的陽氣最弱的時候！”陳平安眼睛一亮，“周玄通肯定以為我們會在子時去，因為子時是陰氣盛，適合他的屍陣，我們反著來，午時三刻去，用陽氣克他的陰煞！”
“但五雷正法需要生辰八字引雷，我們不知道周玄通的八字啊！”李守一突然想起之前的事，“上次師父用五雷正法的時候，被周玄通的血煞引反噬了，就是因為不知道他的八字！”
張啟明突然拍了下手：“我有辦法！”他從藥箱裡掏出個小瓷瓶，裡麵裝著點黑色粉末，“這是上次從廉貞屍身上刮下來的屍心蠱粉末，裡麵有周玄通的本命精血，用精血能代替生辰八字引雷！”
“真的？”李守一趕緊湊過去，“《青囊經》裡說‘精血即命門，可代八字引氣’，還真能行！”他把殘卷合上，“那我們現在就回玄正堂準備——張醫生配引陽膏，我畫五雷符，陳師兄準備起壇的東西，爭取在三日前把一切都準備好！”
三人往玄正堂走，霧裡的煞氣柱還在泛著淡紅微光，隻是柱身上的黑絲越來越多，像在慢慢吞噬陽氣。李守一回頭望了一眼，心裡暗暗發誓：師父，這次我們一定用五雷正法，破了周玄通的屍陣，救您出來，還那三十個村民一個公道！
回到玄正堂，弟子們已經開始準備起壇的東西——桃木劍、朱砂、艾草、辰時的井水，堆在護心碑前，像座小山。李守一走到護心碑前，把《青囊經》殘卷放在碑上，碑身突然泛出金光，殘卷上的五雷正法記載變得更清晰了：“看來護心碑也在幫我們。”他掏出朱砂筆，蘸了點辰時的井水，開始畫五雷符。
張啟明在旁邊配引陽膏，把重陽前的艾草燒成灰，和還陽草汁、辰時井水混在一起，熬成粘稠的膏狀，還沒熬好，就聞到股淡淡的陽氣香：“這膏塗在護徒杖上，能讓引雷針的陽氣增強三倍，就算周玄通有血煞引，也反噬不了我們。”
陳平安則在護心碑周圍畫起壇的陣紋，用桃木片蘸著朱砂，畫了個巨大的八卦陣，每個卦象裡都埋了顆還陽草籽：“這是‘三才陣’，能借護心碑的地脈氣、天上的星辰氣，還有我們三個人的陽氣，增強五雷正法的威力。”
太陽慢慢升高，霧散了，護心碑前的準備工作也漸漸有了眉目。李守一畫完最後一張五雷符，符紙泛著金光，貼在護心碑上，和碑身的金光融在一起：“就差最後一步了——三日後午時三刻，引雷破陣！”
突然，玄正堂的傳訊符亮了起來，是守在城隍廟附近的弟子發來的：“周玄通在城隍廟周圍布了好多黑煞幡，還在地宮門口挖了個大坑，像是在準備什麼邪術！”
李守一拿起傳訊符，眉頭皺緊：“他肯定是在準備迎接我們，說不定還想在我們引雷的時候，用黑煞幡吸收天雷的陽氣，增強他的屍陣！”
“那我們得再加層保險。”陳平安往護心碑上貼了張護心符，“起壇的時候，我讓玄正堂的弟子在周圍布護心陣，防止周玄通的煞氣乾擾引雷；守一你專心畫符引雷，我來對付周圍的黑煞幡；張醫生負責盯著周玄通的本命蠱，一旦他想反噬，就用破煞膏克他！”
張啟明點點頭，把熬好的引陽膏裝在瓷瓶裡：“放心，這次的引陽膏裡，我加了點屍心蠱的克星——還陽草的根，隻要周玄通的本命蠱敢出來，一沾膏就會被燒死！”
夕陽西下，護心碑前的壇已經起好，五雷符貼在八卦陣的八個角上，護徒杖插在陣中央，像根等待引雷的針。李守一站在陣前，望著遠處的城隍廟方向，心裡充滿了決心：周玄通，三日後午時三刻，我們就用五雷正法，了斷這十年的恩怨，讓你為你做的事，付出代價！
夜色漸深，玄正堂的燈火亮了一夜，弟子們都在忙著準備最後的東西，李守一則在護心碑前打坐，養足精神，準備三日後的大戰。護心碑的金光在夜色裡泛著暖光，像是在守護著他們的決心，也像是在等待著三日後的五雷轟鳴。而此刻的城隍廟地宮深處，周玄通正拿著聚煞珠，嘴角掛著冷笑，他不知道，李守一他們已經找到了破陣的關鍵，正等著給他致命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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