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裡，隻有心電監護儀那平穩到令人窒息的“嘀——嘀——”聲，在宣告著絕對的寂靜，和一種比死亡更冰冷的……“秩序”的勝利。
江妍站在床邊，赤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小腿外側那道被碎片劃開的細細血痕已經凝固，像一條乾涸的、暗紅色的藤蔓纏繞著蒼白的皮膚。視覺信號清晰地捕捉到它，觸覺信號反饋著輕微的緊繃感。
但這些，都隻是背景數據流裡微不足道的雜波。核心處理器處於待機狀態，灰白的瞳孔空洞地平視著前方林傑實驗服的第二顆紐扣，等待下一個明確的指令。
林傑的目光掃過那道凝固的血痕，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如同掠過儀器外殼上的一道普通劃痕。他的視線最終落在江妍毫無表情的臉上，那裡麵翻湧著一種深沉的、近乎宗教狂熱的滿足感。他伸出手，這次沒有命令她做什麼，而是直接、精準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指帶著薄繭，力道適中，是一種純粹的掌控姿態，沒有試探，沒有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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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來。”指令簡潔。
江妍的身體立刻響應。腳步抬起，落下，精準地跟隨著他牽引的方向，穿過冰冷的金屬地板，繞過那堆狼藉的碎片和斷裂的綠色植物。
那道凝固的血痕在行走時牽拉著小腿的皮膚，細微的撕扯感上傳，被標記為“低優先級物理反饋”，忽略。
林傑沒有走向控製台，而是走向實驗室深處一扇不起眼的磨砂玻璃門。門無聲滑開，裡麵是一個布置得極其詭異的“起居空間”。
慘白的頂燈下，一張寬大的白色病床占據中心，床邊是冰冷的金屬輸液架。
與這醫療環境格格不入的，是旁邊一個巨大的、粉白色的蕾絲邊衣櫥，衣櫥門半開著，露出裡麵掛滿的、色彩飽和度極高的oita裙子——粉藍、鵝黃、泡泡袖、層層疊疊的蕾絲和蝴蝶結。梳妝台上，沒有化妝品，隻有一排排貼著不同標簽的藥瓶和注射器，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空氣裡彌漫著一種甜膩的、人工合成的草莓香氛氣味，試圖掩蓋消毒水的本質，卻隻顯得更加詭異。
林傑鬆開江妍的手腕，走到衣櫥前。他修長的手指在那些過分甜美的布料間流連，最終挑出了一件。
不是之前的火焰紅，而是一件飽和度極高的、如同廉價糖果般的粉藍色裙子。巨大的泡泡袖，層層疊疊的蕾絲裙擺，領口綴著一個碩大的、同色係的蝴蝶結。
“換上它。”他將裙子遞到江妍的麵前，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指令：更換衣物。目標：粉藍色裙子。
她抬起手，動作依舊帶著遲滯的精確。指尖觸碰到那滑膩冰冷的化纖麵料。身上寬大的白色病號服被解開，紐扣一顆顆被解開，動作平穩，毫無羞赧或遲疑。蒼白的皮膚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病號服滑落在地。灰白的瞳孔沒有轉動，平視著前方衣櫥的門板。
拿起那件粉藍色的裙子。布料摩擦過皮膚，帶來奇異的觸感。手臂穿過巨大的泡泡袖，肩膀被硬質的蕾絲邊緣硌著。背後的拉鏈需要處理。她嘗試了一次，動作笨拙，拉鏈卡在一半。
林傑一直站在旁邊看著，如同在觀察一個學習新指令的智能體。看到卡住的拉鏈，他沒有幫忙，鏡片後的眼睛反而閃過一絲興趣。
“拉上它。”他補充指令，帶著一絲考驗的意味。
江妍的手指再次摸索到拉鏈頭，動作依舊僵硬。嘗試了兩次，拉鏈齒依舊錯位。核心處理器反饋：執行失敗。需要調整動作參數。手指的力度和角度被細微地重新計算。第三次嘗試，伴隨著布料被強行拉扯的細微聲響，拉鏈終於艱難地拉到了頂端。
粉藍色的巨大裙擺垂墜下來，泡泡袖誇張地撐開，領口那個碩大的蝴蝶結歪斜著。蒼白的臉，空洞的灰白眼眸，與身上這件如同兒童狂歡節戲服般的裙子，形成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強烈反差。像一個被強行塞進精致娃娃衣服裡的、失去靈魂的軀殼。
林傑的目光在江妍身上逡巡，像是在欣賞一件終於打扮好的收藏品。他走到梳妝台前，拿起一個同樣綴滿廉價水鑽的粉藍色發箍。
“坐下。”他指了指梳妝台前的椅子。
指令：坐下。
江妍走過去，坐下。動作標準，脊背挺直。
林傑站在她身後，拿起一把梳子。冰涼的塑料齒劃過她的頭皮，生硬地梳理著有些淩亂的長發。他的動作並不溫柔，帶著一種擺弄物品的隨意。梳通，然後，將那頂粉藍色的發箍，用力地、不容抗拒地戴在了江妍的頭上。發箍邊緣堅硬的塑料硌著額角和太陽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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