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塊屏幕則顯得昏暗慵懶:一個拉著厚重窗簾的臥室。年輕男人穿著寬鬆的居家服,半靠在堆著幾個抱枕的床頭,懷裡抱著一大包薯片,床頭櫃上放著冒著氣泡的可樂。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對麵牆壁上投影出的恐怖片畫麵,女主角正在幽暗的古宅裡尖叫。他看得入神,順手抓起幾片薯片塞進嘴裡,哢嚓作響。正是李明哲。
“張宏遠!這個陰魂不散的畜生!!”沈烽的怒吼如同平地驚雷,猛地炸開。他雙眼瞬間布滿血絲,狂暴的怒氣讓他失去了所有理智和風度。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雄獅,巨大的拳頭帶著風聲,“砰”的一聲狠狠砸在麵前那張價值不菲的玻璃茶幾上!
“嘩啦——哐當!”
堅硬的鋼化玻璃桌麵應聲裂開蛛網般的紋路。放在上麵的骨瓷咖啡杯被巨大的衝擊力震得跳了起來,翻滾著摔落在地,瞬間粉身碎骨,深褐色的咖啡液如同血跡般在光潔的白色地磚上迅速洇開一大片汙跡。碎裂聲在死寂的辦公室裡顯得格外刺耳。
林傑沒有動,甚至沒有看那狼藉的地麵一眼。他的目光死死鎖在第二塊屏幕上那個拿著文件袋的身影,以及第一塊屏幕上王莉那張虛偽的笑臉。他臉上慣有的那種精密儀器般的冷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凍結的、毫無溫度的平靜。
然而,他垂在身側的手,卻緊緊攥成了拳,修剪整齊的指甲深深陷進掌心,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一股無形的、冰寒刺骨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刀鋒,無聲地彌漫開來,目標精準地指向屏幕上的兩個人影。辦公室純白的背景似乎也因為這股寒意而變得更加冰冷。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暴怒與殺意交織的頂點,江妍卻笑了出來。那笑聲很輕,像一片羽毛拂過緊繃的弓弦,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愉悅和掌控一切的遊刃有餘。
她甚至沒有起身,隻是慵懶地靠進寬大的單人沙發深處。
她微微側過頭,漆黑的瞳孔裡跳躍著一種近乎魔性的光,目光掃過身邊兩個因憤怒而僵直的男人,紅唇輕啟,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清晰而冰冷地穿透凝固的空氣:“妹妹,定住他們。”
“明白啦,姐姐!”少女音依舊清脆,卻多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力量。
一瞬間,沈烽還維持著砸桌後身體前傾、怒目圓睜的姿態,林傑緊握的拳頭也凝固在身側。他們的身體像是被瞬間抽掉了所有力量,又像被無形的冰層徹底凍結。
眼珠無法轉動,呼吸似乎都停滯了半拍,隻剩下胸膛微不可察的起伏,證明他們還活著。唯一能動的,隻有他們眼中翻湧的震驚和一絲本能的恐懼——對江妍,更對她身後那個越來越難以理解的妹妹的力量。
江妍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黑色高跟鞋的細跟踩在光滑的地磚上,發出清脆而富有壓迫感的“噠、噠”聲。她踱步到那兩塊展示著陰謀的屏幕前,像在欣賞兩幅精心繪製的諷刺畫。
“看到了嗎?兩條忠誠的狗,正叼著主人精心準備的骨頭,準備往我們的地盤裡埋呢。”她的指尖輕輕劃過屏幕上王莉的臉和張偉手中的文件袋,動作輕柔得像情人間的愛撫,眼神卻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多好的機會啊,親愛的總裁們。”她轉過身,黑色的瞳孔在純白的空間裡亮得驚人,目光在沈烽和林傑僵硬的臉上緩緩掃過,“他們想埋雷?我們就幫他們把雷管…調個方向,塞回張宏遠那身昂貴的定製西裝裡,怎麼樣?”
她紅唇勾起一個豔麗而危險的弧度,聲音輕快得像在討論下午茶該選什麼甜點:“計劃很簡單。第一,”她豎起一根纖細的食指,指向王莉,“妹妹,給她的小腦袋動個‘小手術’。讓她牢牢記住,她是張宏遠派來對付林傑的臥底,她的任務就是盯死張宏遠的一舉一動,然後…原原本本地向林總裁彙報。”
“第二,”她又豎起第二根手指,點了點張偉手中的文件袋,“把他準備用來陷害白秘書的‘證據’,變一變。把簽名…改成張宏遠自己的大名。內容嘛,”她歪了歪頭,笑容甜蜜,“改成他泄露公司核心數據、挪用公款的鐵證,如何?”
她攤開手,仿佛在展示一件完美的藝術品:“瞧,多簡單。張宏遠親手打磨的刀,現在…刀尖該對準誰了呢?”她的瞳孔裡閃爍著純粹的、近乎孩童般的惡作劇得逞的光芒。
“好啦,妹妹,動手吧。記得溫柔點,給他們留個‘小紀念’。”江妍輕輕一揮手,姿態優雅得像在指揮一場交響樂。
“收到!姐姐看我的!”妹妹的聲音充滿了雀躍的乾勁。
辦公室中央的巨大屏幕上,屬於王莉和張偉的畫麵被瞬間放大、高亮。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極細微的銀色數據流,如同活物般從屏幕深處探出,無聲無息地沒入畫麵中兩人的太陽穴位置。
幾乎是同一瞬間!
露天咖啡館裡,正端起咖啡杯的王莉動作猛地一僵!她臉上那職業化的微笑瞬間凝固、扭曲,眉頭緊緊蹙起,仿佛被一根無形的鋼針狠狠刺入了大腦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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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中的咖啡杯劇烈地晃動了一下,滾燙的咖啡潑濺出來,燙紅了她的手背。她下意識地抬手,死死地按住了自己的太陽穴,發出一聲壓抑的、痛苦的悶哼,身體不受控製地晃了晃,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對麵的男人驚愕地看著她,完全不明所以。
沈氏集團一樓大廳裡,正焦急等待前台的張偉,身體也是猛地一晃!他如同被電流擊中,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
他手中的牛皮紙文件袋“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他也立刻用空著的那隻手緊緊捂住了自己的頭,臉上血色儘褪,額頭上瞬間滲出大顆大顆的冷汗,眼神茫然又痛苦,仿佛經曆了一場短暫卻劇烈的噩夢。前台小姐被他突如其來的反應嚇了一跳。
這一切,從數據流沒入到兩人痛苦的捂頭,隻發生在短短一兩秒之內。快得如同錯覺。
“搞定啦~!”妹妹元氣滿滿的歡呼聲在辦公室裡響起,帶著一種天真無邪的成就感。
她可愛的虛擬形象在電腦屏幕上快樂地轉了個圈,比出一個大大的“v”字勝利手勢,“‘禮物’已經完美送達!記憶覆蓋完成,文件內容也已按姐姐要求修改完畢!簽名現在是張宏遠本尊啦!”
江妍滿意地點點頭,姿態慵懶地再次坐回沙發,仿佛隻是看了一場短暫的表演。她再次輕點太陽穴:“好了,妹妹,放開他們吧。”
“嗯!”
話音落下的瞬間,沈烽和林傑身體同時一震!那股無形的、凍結一切的力量驟然消失。
沈烽一個踉蹌,差點被自己剛才前傾的力道帶倒,他扶住旁邊沙發的扶手才勉強站穩,大口地喘著粗氣,額頭上全是冷汗,眼神裡充滿了劫後餘生的驚悸和尚未散去的暴怒。
林傑的反應則內斂得多,但同樣劇烈。凍結解除的刹那,他緊繃的身體猛地鬆弛下來,緊握的拳頭無力地鬆開,掌心赫然是四個深深的、帶著血絲的指甲印。
他急促地呼吸了幾下,胸膛起伏,臉色蒼白得像辦公室的牆壁。他下意識地抬手,似乎想觸碰自己的額頭確認什麼,動作僵硬而緩慢。
死寂。辦公室陷入一片詭異的死寂。
隻有牆上巨大監控屏幕裡,王莉正強忍著痛苦向對麵的男人解釋“突然有點頭暈”,而張偉正狼狽地彎腰撿起地上的文件袋,手指還在微微發抖。李明哲依舊在昏暗的臥室裡哢嚓哢嚓嚼著薯片,渾然不覺另一個時空發生的劇變。
林傑的目光艱難地從屏幕上那兩個捂著頭的“棋子”身上移開,最終定格在江妍那張帶著慵懶笑意的臉上。他的眼神極其複雜,震驚、探究、一絲後怕,還有深藏的不解。
他的聲音因為剛才的緊繃和衝擊而有些沙啞,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你…你是怎麼想到的?”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更準確的詞,“這種…將計就計,借刀殺人的計劃…你怎麼能在看到他們的一瞬間…就想得如此清晰、如此…狠絕?”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屏幕上張偉撿起的那個文件袋,那裡麵現在裝的,已經是足以讓張宏遠身敗名裂的致命毒藥。
沈烽也緩過氣來,他粗重地喘息著,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眼神同樣死死盯著江妍,像是在看一個突然從地底爬出來的、完全陌生的魔物。剛才那身體完全失控、如同待宰羔羊的恐怖體驗,讓他後背的襯衫都濕透了。
麵對兩個男人如同看怪物般的眼神,江妍隻是微微偏了偏頭。她抬手,用染著蔻丹的、保養得宜的腳尖,極其隨意地輕輕一勾,將地上那份原本屬於張偉、現在內容卻已天翻地覆的虛擬文件影像勾起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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