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雙眼睛“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李寧身上，有驚愕，有同情，更多的是一種“你小子敢頂雷？”的難以置信。
張維按停推子的開關。
“嗡——”聲戛然而止，那殘留的寂靜反而更加壓抑。
他緩緩撩起眼皮，那雙鷹隼般的眼睛精準地鎖定了後排臉色發白的李寧，
目光平靜無波，卻帶著比剛才訓話時更深的審視和一種“果然如此”的了然。
“李寧，”張維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蓋過了所有雜音，每一個音節都像冰塊砸在地上，“你想說什麼？”
空氣仿佛凝固了。
“我…………”
李寧能感覺到自己後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心臟在胸腔裡擂鼓般狂跳。
他明白自己已經站在了懸崖邊，但開弓沒有回頭箭，那精心打理的頭發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支撐點。
他硬著頭皮，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顫抖，試圖擠出一點理性和商量的語氣：
“報…報告班長！我…我昨天剛剪的頭發！”他下意識地又摸了下後頸，那裡光滑緊貼的發根觸感似乎給了他一絲底氣，
“花…花了不少錢，專門剪的！您看…您看這長度也差不多合適了，要不…我就不用再麻煩您剪了吧？”他努力擠出一個討好的、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試圖蒙混過關。
話音落下，整個宿舍落針可聞。
“這哥們真勇，敢和班長嗆聲………”
“就是就是，你看那班長的臉色，黑的跟鍋底似的………”
“娘唉，真嚇人！”
“自求多福吧，我能看到班長眼裡噴出來的火苗了！”
新兵們連呼吸都屏住了，目光在張維那張毫無表情的棺材板臉和李寧那張寫滿緊張的臉蛋上來回逡巡。
張維的嘴角就極其輕微地向上扯了一下，不是笑，而是一種近乎嘲弄的弧度，從鼻腔深處擠出短促而冰冷的一個音：
“嗬！”
這聲輕嗤像淬了冰的針，瞬間刺破了李寧最後一點幻想。
它比任何怒吼都更具殺傷力，充滿了對這份“商量”意圖的徹底否定。
緊接著，張維的目光再次落在李寧臉上。
那不是簡單的注視，而是如同實質的重錘，帶著千鈞般的重量和不容置疑的裁決意味。
李寧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渾身肌肉瞬間僵硬，仿佛那雙眼睛真的射出了無形的釘子，將他死死地“訂”在了原地，動彈不得，連呼吸都下意識地屏住了。
他所有的辯解勇氣在那道目光下土崩瓦解，隻剩下無處遁形的惶恐。
張維的目光並未在李寧身上停留過久，那短暫的凝視已經完成了宣判。
他緩緩轉動脖頸，視線如同探照燈，冰冷、公平地掃視著整個宿舍——掠過那幾個同樣眼神閃爍、下意識伸手想護住腦袋、臉上寫著“不情願”的新兵。
每一個被他目光觸及的人，都不自覺地挺直了脊背，又或者微微垂下了頭，感受到了同樣的沉重壓力。
“到部隊，”張維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清晰地回蕩在狹小的空間裡，每一個字都像鐵塊砸在水泥地上，鏗鏘作響，
“就得守部隊的規矩！你們想留點不一樣的發型？嗯？宣告自己的與眾不同？！”
尾音微微揚起，帶著毫不掩飾的質問和譏誚。
答案不言而喻，在這片鋼鐵澆灌的土壤裡，任何“與眾不同”都是紮眼的荊棘，必須連根拔除。
“在這裡——”張維的聲音猛地拔高，如同驚雷炸響“沒有什麼明星！沒有體育生！沒有廚子！沒有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