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目光,再次投向那沉默的、等待被填滿的六米黑板。
陽光移動了幾分,黑板上的反光不那麼刺眼了,留下大片的、深邃的暗色。
他從帆布包裡翻出一個大尺寸的速寫本和一支削好的鉛筆。
鉛筆尖懸停在雪白的紙頁上方,他微微眯起眼,黑板上那無形的、壯闊的雛形,開始在紙麵上落下第一道清晰的、堅定的線條。
風卷起地上的沙塵,打著旋兒從他腳邊掠過,四周隻剩下鉛筆劃過紙麵的沙沙聲,細密而專注,像一場盛大創作的前奏。
很快,張廣智吭哧吭哧地扛著那個略顯笨重的兩米人字梯往回走,鐵質的梯腳偶爾磕碰到地麵,發出清脆的“當啷”聲,在午後人跡稍顯稀少的營區顯得格外清晰。
等他喘著粗氣回到那塊沉默的大黑板前時,隻見林白背靠著溫熱的牆壁,屈膝坐在水泥地上,軍褲蹭了點灰也渾然不覺。
他微垂著頭,露出線條流暢的脖頸,陽光安靜地鋪灑在他握著鉛筆的手腕和攤開的速寫本上。
“小白,怎麼樣?有譜了嗎?”張廣智聲音放得很輕,生怕驚擾了他,小心翼翼地把梯子靠牆放穩,儘量不發出聲音。
他學著林白的姿勢,也貼著牆根滑坐下來,肩膀輕輕挨著林白的,伸長脖子去看那本子上的畫麵。
紙上已然不再是零散的構想。
尖細的鉛筆,竟已勾勒出一幅令人屏息的畫卷:高大的華表柱身挺拔莊嚴,柱頂的望天吼昂首向天,鬃毛飛揚,下一秒就要發出一聲裂帛長嘯;
祥雲紋路如流水般環繞柱身,流暢而富有韻律;
一條象征性的、飄揚的紅色綢帶橫貫畫麵,在綢帶最醒目的中央上方,一枚精致的黨徽輪廓清晰,閃耀著無聲的光芒。
雖然隻是鉛筆線條,沒有色彩,但那精準的透視、細膩的明暗處理,已然賦予了畫麵極強的立體感和磅礴的氣勢。
“我……靠……”張廣智的嘴巴無意識地張大了,眼睛瞪得溜圓,像是第一次見到某種神跡,“媽呀……”他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聲音都變了調,
“這……這光用鉛筆就能畫出這種效果?小白,我知道你厲害,但沒想到你能厲害成……這樣!”
他激動得有點語無倫次,用肩膀撞了一下林白,“你這手是開過光吧?啊?”那震驚和崇拜幾乎要化成實質,從眼睛裡溢出來。
林白被打斷了思路,畫筆在紙上懸停。
他側頭看向張廣智,被對方那毫不掩飾的誇張表情逗樂了,眼角眉梢都彎了起來,唇角上揚,一個平日裡不易察覺的淺淺酒窩悄然漾開,在陽光裡顯得分外柔和。
他帶著點無奈的笑意說:“廣智,你再這麼誇下去,我這筆可真要拿不穩了。”
那笑容乾淨又明亮,帶著點專注工作被打斷的微赧。
張廣智隻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咚地一跳,一股莫名的熱意瞬間湧上脖頸和耳根。
他看著林白近在咫尺的、帶著笑意的側臉,那被陽光勾勒得格外清晰的輪廓,心裡暗罵一句:瑪德,自家兄弟長得這麼帥,還特麼才華橫溢,這種雙重暴擊誰扛得住啊!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壓力和更強烈的保護欲混雜著升起。
“咳!咳咳!”張廣智猛地咳嗽兩聲,像是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慌亂地移開視線,不敢再看林白的笑臉,目光急急地投向黑板,好像突然發現那上麵有了個絕世寶藏。
“那個……那個……”他指著黑板上之前沒擦乾淨、顯得斑駁的粉筆印痕,聲音拔高了幾度,帶著一種刻意的、急於表現的活躍,“這黑板太埋汰了!我先把它徹底擦乾淨!保證給你弄出一塊溜溜光的‘畫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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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不等林白回應,他就“蹭”地一下站起來,動作幅度大得帶起一陣風,幾步跨到梯子邊,三下五除二地把梯子架好,蹭蹭就爬了上去,抓起黑板擦就開始大力地“欻欻欻”擦起來,動作又快又猛,粉筆灰簌簌落下,沾了他滿頭滿臉也顧不上了。
林白沒注意到自家兄弟那驟然發粉、幾乎要燒起來的耳朵尖和脖頸。
方才被打斷的思路重新接上,他再次低下頭,目光沉靜地落在速寫本上華表與黨徽的上方空間。
鉛筆筆尖無意識地點著紙麵,眉心微蹙,陷入了更深的思索。
給新兵連的第一期黑板報起個什麼名字呢?
既要體現軍營的莊重熱血,又要契合他們精心設計的畫麵,最好還能……讓人看一眼就印象深刻,熱血沸騰。
“兵之初”?
“淬火成鋼”?
“青春築夢”?
感覺都少了點震撼力。
他咬著下唇,筆尖在空白處輕輕劃著,絞儘腦汁地想要捕捉那個“霸氣側漏”的靈感。
一時間,隻剩下兩種聲音在這片午後陽光籠罩的角落交織:
一種是鉛筆尖在紙麵上輕盈、細密、連綿不絕的“沙沙”聲,帶著專注的韻律感;
一種是黑板擦摩擦黑板表麵時發出的、略顯粗糲卻充滿乾勁的“欻欻欻”聲,帶著一種急於掩蓋什麼的急切活力。
柔軟與剛硬,細致與粗獷,沉靜與躁動,此刻奇妙地和諧共存。
午後的陽光慷慨地傾瀉,光柱裡,細小的粉筆塵粒在無聲地飛舞流轉,時光仿佛被拉長、凝滯,隻剩下這方寸之間。
可就在這時!!
“廣智,彆動!!”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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