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裝五公裡帶來的狂野喘息和肢體失控尚未平息,一道冷酷的命令已如鐵幕般壓下:
“立正!軍——姿——準備!”
軍姿定型訓練,對比起剛剛筋疲力儘的奔跑,是另一種維度、更深沉、更磨人心智的絕望酷刑。
它沒有奔跑時心臟欲裂的瘋狂鼓噪,沒有雙腿灌鉛的沉重拖拽,但它擁有一種更令人窒息的屬性。
隻有開始,沒有儘頭。
頭頂,是毫無遮攔的烈日,毒辣的光線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狠狠紮進頭皮、脖頸、暴露在迷彩外的手臂,炙烤著每一寸裸露的皮膚,
汗水不是流出來的,更像是被這高溫硬生生從毛孔裡“榨”出來的,瞬間浸透厚重的作訓服,又在布料表麵析出白色的鹽漬。
身後,是沉重如山的“豆腐塊”背包,它不再是奔跑時累贅的負擔,而是變成了一個固定在後背的、堅硬滾燙的烤箱蓋子,隔絕了任何一絲微風可能帶來的慰藉,源源不斷地將悶熱傳導進早已濕透的脊背。
每一次細微的呼吸起伏,背包粗糙的帆布都會刮蹭著濕漉漉的作訓服,帶來一陣難以言喻的黏膩和摩擦刺痛。
左麵,是灌滿水後沉甸甸的軍用水壺,緊貼著胯骨;
右麵,是裝著牙缸牙刷的小型洗漱包,抵在腰側。
渾身掛滿了這些零碎又沉重的“零部件”,它們的存在感在絕對的靜止中被無限放大,似是無數隻螞蟻在身上啃噬、攀爬、製造著難以忍耐的異樣感。
即便如此,頭要正,口要閉,頸要直!兩眼目視前方!兩肩稍向後張,兩臂自然下垂,兩手中指貼於褲縫線,拇指貼於食指第二關節!
挺胸收腹,兩腿夾緊,兩腳跟靠攏,兩腳尖分開約60度!身體微向前傾!
這些話就和魔咒一樣,每一樣都必須要做到!
最要命的是雙手必須絕對安分地、用力地貼緊褲縫線。
五指並攏,中指對準褲縫,指尖微微向下壓。
這個看似最簡單的要求,在幾分鐘後,手臂的每一塊肌肉都在尖叫抗議,酸脹感如同潮水般從指尖蔓延到肩胛。
對於其他剛剛在五公裡地獄裡滾過一圈的新兵來說,這無疑是酷刑之上的酷刑。
身體每一寸都在哀嚎:
剛被過度使用的腿腳像是被釘在灼熱的鐵板上,腳底板火辣辣地疼,汗水浸泡著磨破的皮肉,鞋子內部黏膩膩如同沼澤;
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牽動著胸口隱隱作痛;
繃緊的腰腹和挺直的脊柱,每一塊骨頭、每一束肌肉都在無聲地較勁、顫抖,積累著超越極限的疲勞。
還有心理上的煎熬。
人有時候真的很神奇,當你拚命奔跑時,無暇他顧;
可一旦強製你絕對靜止,那些被忽略的感官立刻造反,
不是這裡突然癢得鑽心,就是那裡有根頭發在輕輕刷過,鼻尖一滴汗水搖搖欲墜,連眼淚都是直接流出來。
然而,沒人敢動。
哪怕隻是指尖極其微小地蜷縮一下,肩膀極其輕微地垮塌一絲,甚至隻是睫毛因為汗水刺激而多眨了一下……
“誰敢動?!”
班長張維如同幽靈般在隊列中無聲遊弋,那雙鷹隼般的眼睛比探照燈更銳利、更無處不在。
幾乎在新兵產生“動”的念頭、身體肌肉剛有預備發力趨勢的刹那,冰冷的視線就已經精準地“釘”在了身上!
緊接著,毫不留情的一記“鐵腳”就會精準地踹在對方小腿肚或腳踝外側,力度足以讓人痛徹骨髓卻又不會真正倒地。
“嘶——!”挨踢的新兵隻能猛地倒抽一口冷氣,把所有的痛呼死死壓在喉嚨裡,臉色瞬間慘白,身體繃得更緊,心裡的恐懼和委屈如同野草瘋長。
剛跑完渾身都在疼,再被這麼精準打擊,簡直雪上加霜!
班長們低沉卻極具穿透力的“魔音”更是無孔不入,在耳邊循環轟炸,將最後一絲想要鬆懈的神經死死繃緊:
“脖子!給老子梗直了!下巴收回去!含胸駝背像什麼樣子!”
“收腹!你踏馬懷孕了?!給我吸進去!!”
“屁股,夾緊了!鬆弛下垂給誰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