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絕對的靜止和煎熬中被無限拉長,化作滾燙的熔岩,一寸寸灼蝕著新兵們的意誌。
一個小時過去。
隊列中開始出現難以抑製的生理反應。
有人小腿肚的肌肉不受控製地跳動起來,像裝了微弱的馬達,無聲地宣告著肌肉的極限。
緊繃的神經和透支的體力開始爭奪身體的控製權。
兩個小時過去。
膝關節成了重災區。
許多人的腿再也無法像最初那樣嚴絲合縫地並攏,膝蓋內側的骨頭仿佛在無聲地互相排斥、摩擦,帶動著整條腿篩糠般劇烈地顫抖。
汗水不再是流淌,而是如同小溪彙聚,順著緊繃的褲管內側蜿蜒而下,在地上洇開深色的印跡。
三個小時……
極限終於被徹底突破!
幾聲沉悶的“噗通”聲如同重錘敲在人心上——
幾個身影毫無征兆地、直挺挺地向後或向前栽倒,像被抽掉了骨頭的麻袋。
早有準備的衛生員如同獵豹般迅速衝出,將暈厥者抬離現場。
然而,這場名為“軍姿定型”的地獄遠未結束。
連長郭玉傑背著手,嘴角似乎掛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冷酷弧度。
幾個班長轉身走向場邊,竟各自從褲兜或作訓服的口袋裡掏出——
撲克牌?!
郭玉傑揚了揚手中花花綠綠的紙牌,聲音刻意拔高,帶著一種戲謔的“熱情”,穿透死寂的操場:
“同誌們!站了這麼久,怕你們悶得慌,你們的班長們體貼,來跟大家玩個小遊戲啊解解悶!”
解悶?
鬼才信!
所有新兵的心瞬間沉入冰窟,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攥緊了他們的心臟。
這老登要作妖!
沒有解釋,沒有預告。
班長們如同熟練的撲克魔術師,又像是冷酷的執行者,拿著牌就挨個走了下來。
他們臉上帶著那種“看好戲”的輕鬆笑意,動作卻精準而迅速:
“腿!縫!夾緊!”伴隨著低聲的命令,一張硬挺的撲克牌被硬生生塞進了某個新兵並攏的大腿縫,小腿縫中間。
紙牌鋒利的邊緣瞬間帶來冰冷的切割感和異物入侵的強烈不適。
“手指!彆鬆!”指尖並攏的縫隙裡,也被強行插入一張牌,迫使本就繃緊的手指承受額外的壓力和摩擦。
“胳膊!貼緊!”撲克牌被塞進了上臂和軀乾之間那點微不足道的空隙。
“腦袋!彆晃!”連帽簷下方和鬢角之間,也被插上了一張!
班長在進行一場詭異的“人體裝飾”,
很快,每一個新兵身上都像被貼上了無形的封條,身體的關鍵連接處都卡著至少一張撲克牌。
郭玉傑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是那種“和藹可親”的腔調,卻字字誅心:
“小遊戲規則簡單得很!每人標配至少十張牌!一張牌掉下來——”
他故意拖長了語調,清晰地吐出懲罰,“加練五十個俯臥撐!”
他目光掃過一張張驚恐又憤怒的臉,像是非常“民主”地補充道:“當然了,要是覺得俯臥撐不夠勁兒,想換成仰臥起坐或者深蹲,我相信各班班長們也是很好說話的!你們自由選擇!”
新兵們臉上的肌肉控製不住地抽搐著,內心早已掀起滔天巨浪,祖宗十八代都被翻出來問候了無數遍。
魔鬼!
這群人絕對是披著人皮的魔鬼!
“解悶”?
“好說話”?
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可惜,班長們非但不在意,反而極為享受這種掌控感。
他們就是要看這幫新兵蛋子咬牙切齒、恨得牙癢癢卻又隻能像被釘住的標本一樣、連憤怒的表情都不敢多做一個的憋屈模樣。
很快,班長張維踱到了林白麵前。
林白的站姿依舊是標準的模板,雙腿筆直修長,大腿並攏處幾乎沒有縫隙。
張維挑了挑眉,眼中閃過一絲“興趣盎然”的光芒——
這小子是個硬茬,但這正合他意!
普通難度沒意思,得加碼!
於是,在戰友們偷偷投來的目光中,林白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點照顧”:
大腿縫、膝蓋內側、小腿肚之間……所有下肢的結合點都被塞入撲克牌。
手掌邊緣?
不行,太簡單!
張維近乎粗暴地將幾張撲克牌硬塞進林白緊貼褲縫的手掌下麵,硬是撐出了一片扇麵!
手指縫?
每一道指縫都被無情地用牌卡死!
上臂和軀乾夾緊處?插!
迷彩服的領子邊緣?插!
帽簷下沿兩側?各插一張!
轉眼間,林白仿佛被撲克牌武裝成了一個“紙牌刺蝟”。
任何一絲微小的顫動——手指的抽動、手臂的鬆懈、脖子的晃動、甚至呼吸過猛帶動身體的起伏,都可能引發一場撲克牌的“雪崩”。
隻要有一張飄落,“加練”的命運就如同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隨時可以落下。
“嘖……”旁邊的戰友看得眼皮直跳,心中充滿了對林白的同情和對班長心黑手狠的無聲控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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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同病相憐”的還有張廣智。
張維顯然貫徹了“雨露均沾”的鐵腕政策,踱到張廣智麵前時,同樣露出了那種“找到新玩具”的表情。
很快,張廣智身上也插滿了撲克牌,和林白成了難兄難弟的“牌搭子”。
兩兄弟身上層層疊疊、搖搖欲墜的撲克牌,在毒辣的陽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微光,它們不再是娛樂工具,而是變成了最殘酷的枷鎖和最精準的震動傳感器。
班長們心滿意足地巡視著這片詭異的“人形撲克林”,空氣凝固得如同鉛塊,隻剩下汗水滴落的聲音,以及每個人心中那根緊繃到極限、即將斷裂的神經。
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唯恐驚擾了身上那些決定命運的“紙片”。
軍姿定型本就如同酷刑,撲克牌的出現,則將這份煎熬升華成了赤裸裸的精神與肉體的雙重淩遲。
它們不僅僅是紙片,而是懸在每個人頭頂的、冰冷的懲罰倒計時器。
事實就是如此殘酷:你越是在心裡瘋狂呐喊“彆動!穩住!”,身體的每一塊肌肉、每一寸皮膚似乎就越是要背叛你,生出無數難以抗拒的癢、麻、顫、痛!
這就像一個魔咒,如同旱鴨子落水後越是告訴自己“彆用鼻子呼吸”,身體就越會本能地張嘴吸氣嗆水一樣,無法用理智控製。
孫二滿此刻就站在這個崩潰的臨界點上。
已經過去三個小時了!
整整三個小時頂著烈日,還背著背包,紋絲不動!
這對他這個體能廢柴的新兵來說,簡直是地獄十八層一日遊。
之前的武裝五公裡已經差點榨乾了他的靈魂,眼淚鼻涕糊了一臉還沒擦乾淨,就被這要命的軍姿釘在了原地。
能撐到現在沒像那幾個倒黴蛋一樣直接暈過去,孫二滿心裡甚至生出了一絲荒謬的“自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