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炙烤著訓練場,要將沙礫都融化。
一上午高強度的單杠地獄輪回,終於結束。
當班長張維終於吐出“原地休息”四個字時,整個隊伍瞬間垮塌,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
“同誌們,感覺怎麼樣啊?”張維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關切”,目光掃過東倒西歪的新兵們。
回應他的是一片此起彼伏、痛不欲生的呻吟。
“班長!!我不行了!!”
張天天像一灘被踩扁的爛泥,直接癱在地上,連根手指頭都不想動,隻有胸膛劇烈的起伏證明他還活著。
他雙眼無神地望著刺眼的藍天,喃喃道:“班長……我感覺自己像個破碎的娃娃……剛被重新拚起來……下一秒就得散架……”
王強嘗試著抬了抬胳膊,立刻“嘶”地倒抽一口冷氣,整張臉皺成了苦瓜。
“胳膊……胳膊好像不是我的了!又酸又脹又沉,抬都抬不起來……”他哭喪著臉,聲音帶著絕望,“肩胛骨?那玩意兒在哪兒?為啥我感覺它已經離家出走了?班長,我感覺我真的要廢了!”
李寧費力地擰開水壺蓋,灌了一大口水,然後發出一聲悠長而沉重的歎息。
“我身上跟過電似的……一陣一陣的麻,又像針紮!”他揉著自己顫抖的肩膀,“特彆是這兒,三角肌、岡上肌……就跟裡頭有千萬根小針在跳舞!我的天……”
“我也是!”張天天癱在地上附和,聲音有氣無力,“後背……斜方肌感覺被誰硬生生扯開了……還有,嘶——”
他嘗試挪動了一下屁股,立刻齜牙咧嘴,“括約肌!絕對是括約肌!好像也被抻著了!班長,我現在渾身上下,沒有一塊肌肉是舒服的!它們都在向我抗議!”
“啊啊啊!讓我死了吧!太疼了!”角落裡傳來孫二滿撕心裂肺的哀嚎。
他捂著肚子,整個人蜷縮起來,豆大的汗珠沿著通紅的臉頰滾落。
“肚子!整個肚子裡的筋都在抽抽!像被人狠狠揍了一頓還在擰!”上午被張廣智“忽悠”爆發的代價,此刻正以劇烈的肌肉痙攣加倍奉還。
而那個一直沉默寡言的煤二代,此刻正低垂著頭,死死盯著自己攤開的雙手。
那雙手掌通紅一片,像煮熟了一般,幾處薄薄的繭子被生生磨破,洇出星星點點的血跡,指尖還在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
他沒有參與抱怨,但那緊抿的嘴唇和微微發抖的身體,無聲地訴說著十指連心的劇痛。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林白站起身,徑直走向張維。
兩人低聲交談了幾句,張維似乎點了點頭,林白便轉身匆匆離開了訓練場。
“廣智,”張天天掙紮著支起一點身子,好奇地問,“小白乾嘛去了?”
一旁的張廣智正把自己的水壺遞給渴得嗓子冒煙的孫二滿,聞言也搖搖頭,一臉茫然:“不知道啊,小白沒說,神神秘秘的。”
一陣壓抑的沉默在疲憊的空氣中彌漫。
邱磊一直垂著頭,雙手藏在身側,緊緊地握著拳。
良久,他才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開口道:“唉……真羨慕小白,還有你,廣智。”
這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張廣智耳中。
“嗯?羨慕啥?”張廣智轉頭看他,一時沒反應過來邱磊的情緒,“就因為拉單杠?”
邱磊依舊沒有抬頭,隻是輕輕地、固執地搖了搖頭,聲音裡充滿了從未有過的沮喪:“我是覺得……你們體能好。在部隊裡,體能好就能舒服地應對所有的項目,就算累,也能很快恢複。不像我們……”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才說出後麵的話,“累死累活,拚了命,也不一定能達到班長心中最基礎的那條合格線。差距太大了……”
他攤開自己藏在身側的雙手,掌心赫然是和張天天、煤二代一樣的通紅,甚至更嚴重些,邊緣已經磨起了水泡,微微發亮,有的地方已經滲血了。
張廣智聽出了邱磊話語深處的無力感和自我懷疑。
他張了張嘴,想說點諸如“慢慢來”、“堅持練就好了”之類的話,但看著邱磊那雙傷痕累累、微微顫抖的手,再看看對方眼中那片沉重的陰霾,這些話突然就顯得無比蒼白和空洞。
體能是日積月累練出來的,天賦是與生俱來的,這兩樣東西,他確實無法分享給邱磊。
一個不知如何安慰,一個不再尋求答案,令人窒息的寂靜再次籠罩了兩人。
直到——
一隻骨節分明、手指修長的手伸了過來。
那手在陽光下顯得格外乾淨,指尖帶著運動後的淡淡淺粉。
它沒有猶豫,帶著一種溫和卻不容拒絕的力量,一把握住了邱磊一直試圖藏起來的手腕。
“哎?!”邱磊猛地抬起頭,撞進了一雙清澈溫潤的眼眸裡。
林白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正單膝半蹲在他麵前。
他就這樣突然出現,像一道不刺眼卻足夠溫暖的夏日陽光,驅散了邱磊頭頂那片小小的烏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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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磊隻能怔怔地看著他,任由林白小心地掰開他緊握的拳頭,露出慘不忍睹的手掌心。
林白的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即動作更加輕柔。
他從隨身攜帶的一個小包裡,顯然是剛才離開時去拿的,迅速拿出消毒棉球、藥膏和一卷乾淨的繃帶。
“小白……”邱磊的聲音堵在喉嚨裡,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哽咽,“你……你怎麼……”
“嗯?”林白抬起頭,長長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樣撲閃了一下,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是想問紗布哪裡來的?”
他語氣自然,仿佛隻是在討論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哦,是上次廣智被蛇咬剩下的應急包裡的。我看過說明書了,你的情況也能用,都是殺菌消炎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