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姐嗤笑一聲,猩紅的指甲夾著香煙在空中劃出半道弧線。淡藍色的煙霧嫋嫋升起,模糊了她眼底的輕蔑:“阿姨,我們這行講究的是‘燈下黑’。你見過幾個乾黑產的,還要正大光明簽合同?”
她突然湊近,香水味裡混著煙味撲麵而來,“上個月城西拆遷的硬骨頭,知道怎麼啃下來的嗎?”
沈老婆子喉結滾動,“那我要她消失三天,不過,不能見血,敲詐個兩千萬應該不成問題,事成之後,給你這個數!”她伸出五根手指,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
秦姐瞥了眼照片,突然用煙頭按滅在桌麵,焦糊味彌漫開來。“五五分?”她扯下手套,“不行哦,阿姨,現在漲價了,三七分。”
沈老婆子臉色瞬間煞白,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你這是敲詐!”
“這叫行情。”女人抓起桌上的筆記本,笑了,“跟我聊敲詐,你瘋了嗎?”
“你要綁架的女人是個名人,那就得加錢,你要是願意,那就簽了,不願意,另尋他人,我也沒空陪你玩。”她說完起身要走,沈老婆子心裡一急,抓住了她的包。
“但你要保證這事萬無一失。”沈老婆子的手指摳進掌心的月牙痕,渾濁的眼球在昏暗光線下泛著水光,“要是出一丁點岔子——”
“沒什麼問題,對了,你既然想要合同……我還真是有。”女人指尖在香奈兒包上敲了敲,忽然翻出張皺巴巴的紙,油墨印得歪七扭八,甲方乙方欄都空著,隻在末尾畫了個骷髏頭簡筆畫。
怎麼說呢…看起來,很幼稚。
沈老婆子接過來時,指尖觸到紙麵粗糲的紋路,像摸到塊風乾的蛇皮。“這、這算什麼合同?”她捏著紙角,仿佛那是塊燒紅的炭。
“都說了是行情規矩。”女人叼著煙笑得輕蔑,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難不成要我明碼標價‘綁架服務’?真遞到警局,您老這指紋可比合同管用多了。”
她忽然傾身,猩紅指甲劃過骷髏頭眼睛,“放心,我們比您更怕出事——畢竟拿不到尾款,我可是要喝西北風的。”
沈老婆子喉結滾動,鋼筆尖在紙麵懸了三秒,才抖著手落下歪斜的簽名。
筆尖劃破紙頁的瞬間,她恍惚看見自己的名字滲進紙紋,像滴進泥潭的血。
秦姐一把抽走合同,折都不折就塞進包,金屬拉鏈發出刺耳的“哢嗒”聲。
兩人從後巷轉進商場時,暖黃的燈光突然湧來,沈老婆子被香水味和人聲嗆得眯起眼。
扶梯上的水晶燈在頭頂流轉,剛才倉庫裡的黴味、老鼠聲,此刻都像被揉碎的噩夢。
她盯著女人套裝上的燙鑽在燈光下閃爍,突然有種不真實感:“你們、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從現在開始,用這個聯係。”女人塞來部老式翻蓋手機,機身黏著層惡心的油漬,“敢用自己手機發消息,警察順藤摸瓜找到我,咱就隻能——”她忽然湊近,溫熱的呼吸拂過沈老婆子僵硬的耳垂,“在一條船上,死也死一起。”
沈老婆子的後背瞬間沁出冷汗,指甲深深掐進手機外殼。“我、我該提供什麼?”
“號碼本裡存了一個聯係方式。”秦姐在電梯口按下上行鍵,猩紅指甲映著鏡麵泛出血色,“把那個蘇依依的住址、車牌號、每日行程,分三次發過去——記住,每次間隔超過兩小時。”電梯門開的瞬間,她忽然轉身,笑容變得陽光又明媚,和剛剛判若兩人,“合作愉快啊,阿姨。”
……
從派出所出來時,暮色正沿著圍牆爬滿鐵柵欄。
季玄的手機在口袋裡震個不停,起初他沒在意,直到蘇依依輕輕碰了碰他手臂:“你的電話一直在響。“她的聲音混著晚風中的涼意,衣袖擺掃過他手肘。
季玄摸出手機,屏幕上“母親“二字跳得刺眼。蕭珩靠在黑色轎車旁,如同接收到某種熟悉的信號,目光警覺地掃過街角——那裡有個男人正對著便利店玻璃調整領帶。
哎,尹夫人慣用伎倆了,每次都這樣。
“季總,接吧。“蕭珩開口,聲線裡帶著不易察覺的緊繃,“尹夫人已經急了,有些麻煩。“
“麻煩“二字讓季玄手指微顫。
尹夫人當年將蕭珩安插在他身邊當“心腹“,卻不想兩人成了過命的兄弟,這始終是母親的心病。電話第三次響起時,蘇依依輕輕推了推他:“接吧,總不能永遠躲著。“說完默默退開兩步,高跟鞋在地麵投下細瘦的影子。
“現在真是翅膀硬了,電話也不接。“尹夫人的聲音像浸了冰,從聽筒裡滑出來。
季玄捏緊手機,記憶突然閃回兒時,那時候最怕聽見母親這種語調的聲音,通常意味著自己接下來沒好日子過了。
幸好,幸好早已經不是兒時。
“剛剛在忙,母親有什麼事?“他刻意放軟聲音。蕭珩則直接轉身,朝穿風衣的男人走去。
“在忙?“尹夫人冷笑,背景裡傳來翡翠扳指劃過桌麵的細響,“怎麼還忙到警察局去了?“
季玄的手指驟然收緊,餘光看見蕭珩已經悄然靠近那個監控自己的男人,借機觀察周圍。“母親查我行蹤?“
他倚著警車,金屬的涼意透過襯衫滲進後背,“我快三十了,不是被鎖在閣樓的孩子。“話尾微微發顫,卻硬撐著冷笑。
聽筒裡沉默片刻,接著傳來打火機開合的“哢嗒“聲——“跟蹤?“她終於開口,聲音顫抖又憤怒,“我隻是關心兒子會不會被狐媚子迷了心竅,把家業拱手送人。“
蘇依依的身影在便利店燈光下頓了頓,她低頭看手機,指尖懸在屏幕上許久未動。季玄望著她領口露出的纖細脖頸,突然想起大學時期她把那張卡遞過來的溫柔模樣,心口莫名發緊。
“我的事,母親少操心。“他打斷道,聲音比預想中冷,“我知道你不喜歡蘇依依,但既然聊到這裡,我就乾脆開誠布公,我喜歡她,如果未來要娶一個女人作為夫人,隻能是她。”
“你瘋了?她是結了婚的!”尹夫人惱羞成怒,“你要不要臉了?”
“那又如何,她離婚了。”
尹夫人被這三個字懟得啞口無言,幾度深呼吸,還是說不出話來。
那一頭,蘇依依搓搓手,乾脆去旁邊的咖啡店買了一杯溫熱的咖啡,買單的時候,店員小姐看了她很多眼,看得她甚至有些心頭發毛。
“不好意思,為什麼一直看著我?”她也不想憋著,直接問道。
“哦,小姐,後麵那個女的你認識嗎?”
蘇依依眉頭一皺,趕緊扭頭看去,一個戴墨鏡的短發女人察覺到她的轉身,迅速躲回後麵的車上。
“我不認識。”蘇依依回頭,“為什麼這麼問?”
“奇怪,她盯了你很久。我有些擔心是不是精神狀態有問題。從你進門,她就在偷拍。”店員小姐有些疑惑,說完又有些緊張,“小姐,如果不認識,我建議你儘快報警,這人老是偷拍,看起來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