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裡的白熾燈泛著冷光，把地磚照得一片慘白。
玲子剛結束一局格鬥遊戲，手指在手機屏幕上狠狠戳了戳“失敗”的圖標，低罵一聲“豬隊友”，正準備點開下一局，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了讓她八卦之魂熊熊燃燒的畫麵。
那男人——就是剛才站在蘇依依身邊的那位，正微微俯身，指尖極其自然地拂過蘇依依的發梢，像是在替她拂去什麼看不見的灰塵。
陽光透過走廊的窗戶斜斜切進來，剛好落在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上，連帶著蘇依依耳尖悄悄爬上的一層薄紅，都顯得格外清晰。
“不是，等會兒，我這是錯過了什麼年度大戲？”玲子“噌”地一下從椅子上彈起來，手機隨手往口袋裡一塞，幾步就跨到了兩人中間，雙手往腰上一叉，活像個抓早戀的教導主任。
“我好歹替你當了半天的假蘇依依，被那群人追得跟喪家之犬似的，跑斷了腿不說，手腕還被勒出這麼深的印子——”她把胳膊往蘇依依麵前一伸，手腕上青紫的勒痕確實觸目驚心，“就衝這個，這點知情權我總該有吧？”
蘇依依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一愣，臉頰騰地一下就紅了，像是被潑了層滾燙的胭脂，連帶著脖頸都泛起淡淡的粉色。
她下意識地往旁邊躲了躲，手緊張地攥住了衣角，正想開口解釋，季玄卻先一步朝著玲子伸出了手，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語氣坦誠又篤定：“你好，我叫季玄，是蘇依依未來的男朋友。”
特意在“男朋友”前麵加了“未來”兩個字，他說話時眼神落在蘇依依臉上，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溫柔，那眼神仿佛在說：雖然現在還不是，但遲早會是。
“季玄？”玲子握著他的手頓了頓，眉頭瞬間擰成個疙瘩，手指無意識地敲著下巴，腦子裡像過電影似的飛速搜索著這個名字。
她總覺得這名字在哪兒聽過，而且絕對不是什麼普通人。幾秒鐘後，她猛地一拍大腿，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音量陡然拔高，引得走廊裡路過的人都看了過來：“晟啟集團那個CEO不就叫季玄嗎？！”
她像是看珍稀動物似的上上下下打量著季玄，嘴裡嘖嘖稱奇：“不是吧，你真是那個季玄？我跟你說，我爸天天看財經新聞，屏幕上淨是些‘季玄簽署百億合同’‘季玄出席商業峰會’的標題，我還以為這種級彆的CEO都是頂著啤酒肚、戴著金邊眼鏡的老頭子呢，怎麼會是你這樣的……”
她卡了殼，搜刮了半天詞彙才找到合適的形容，“……這樣的大帥哥啊！”
玲子說著，突然用胳膊肘狠狠捅了捅蘇依依的腰，擠眉弄眼的樣子活像隻偷到雞的狐狸：“可以啊你小子，藏得夠深的！這眼光，絕了！”
季玄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和，他輕輕抽回手，朝著玲子微微頷首：“多謝你今天這麼照顧依依，剛才在電話裡就聽說了，要不是你反應快，後果不堪設想。”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語氣裡多了幾分認真，“我還聽說你身手不凡，在咱們市的格鬥圈裡是響當當的人物，道上那些叫得上號的好手，十個裡有八個都得喊你一聲‘師父’。”
玲子被誇得眉開眼笑，大大咧咧地擺了擺手：“嗨，小事兒，都是道上朋友給麵子。”
“我們公司最近正好在加強安保係統，想請些專業人士來給安保團隊做特訓。”季玄從西裝內袋裡掏出一張燙金名片，雙手遞到玲子麵前，名片邊緣還印著細微的暗紋，一看就價值不菲，“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來當這個教練？酬勞方麵你放心，絕對從優——按人頭算，每個人的預算在二十萬。”
玲子捏著名片挑了挑眉，她也算見過不少世麵，二十萬一個人雖然不少，但還不至於讓她失態。
可沒等她開口，就聽季玄繼續說道：“不過你是依依的朋友，自然不能按普通市場價算。”他看著玲子瞬間睜大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我們給你的價格是，每人每天二十萬，帶教周期是十天。”
“咕咚”一聲，玲子清晰地聽見自己咽口水的聲音。她低頭看著名片上“季玄”兩個燙金大字，又抬頭看看眼前氣定神閒的男人，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這哪是請教練，這分明是送錢啊！
她強裝鎮定地清了清嗓子，手指卻因為用力而把名片捏出了一道折痕：“合同呢？現在能簽嗎？需要我提供什麼資質證明不？我這兒有散打冠軍證、格鬥教練證，還有……”
“這些都不急。”季玄被她急切的樣子逗笑了，“等處理完這邊的事，隨時聯係我就行。”
玲子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剛才有多失態，她尷尬地撓了撓頭，隨即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猛地轉頭衝蘇依依擠了擠眼，壓低聲音卻又故意讓季玄能聽見：“依依啊，這男人你可得抓緊了！有錢有顏還大方，關鍵是對你上心，這種神仙對象，打著燈籠都難找！”
蘇依依被她說得臉頰更燙了，正想開口反駁，走廊那頭傳來一陣腳步聲。剛才負責審訊的警察快步走了過來，臉上帶著公事公辦的嚴肅：“蘇依依，關於諒解書的事，你跟我進來一下。”
審訊室的單向玻璃像一道冰冷的屏障，把兩個世界徹底隔開。方雨彤縮在玻璃對麵的椅子上，頭發像團亂糟糟的草，黏在汗濕的額角和臉頰上，幾縷不服帖的碎發耷拉著，遮住了她一半的眼睛。
她身上那件原本光鮮亮麗的香奈兒套裝，此刻沾滿了灰塵和汙漬，裙擺被勾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露出裡麵起球的打底褲，和幾小時前那個妝容精致、言語刻薄的女人判若兩人。
她似乎是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緩緩抬起頭，可當視線落在蘇依依臉上時，又像是被燙到似的迅速移開，下巴倔強地往上抬著，肩膀卻控製不住地微微瑟縮著，透著一股外強中乾的狼狽。
“算你運氣好。”旁邊的老警察看了方雨彤一眼，語氣裡帶著幾分不耐煩，他用筆杆敲了敲桌麵，發出“咚咚”的輕響，“人家願意給你寫諒解書，隻要走完保釋程序，你就能先出去了。”
方雨彤的嘴角撇出一個譏諷的弧度，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少在這兒貓哭耗子了。蘇依依，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麼心？不就是想看著我出去之後，被沈老婆子那個老虔婆磋磨嗎？想坐收漁翁之利，沒門！”
“諒不諒解，隨你。”蘇依依的聲音隔著玻璃傳過去，顯得有些模糊，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平靜。她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時針正好指向下午四點——再過一個小時，她女兒就要從托班回家了。
“反正孩子還不到三歲，沈文又臥病在床，連杯水都倒不了。”蘇依依的目光落在方雨彤微微顫抖的手上，語氣依舊平淡，“你和沈老婆子要是都在這兒住著，你女兒今晚就得在托班過夜了。聽說她今天還因為想媽媽，在托班哭了整整一下午，老師怎麼哄都沒用。”
“你！”方雨彤猛地抬起頭，眼睛裡瞬間蓄滿了淚水，卻死死咬著嘴唇不讓它們掉下來。
她可以不在乎沈文的死活，可以對沈老婆子的算計嗤之以鼻，可提到那個粉雕玉琢、總是奶聲奶氣喊她“媽媽”的小丫頭，她的心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喘不過氣。
“諒解書……什麼時候能弄好？”她的聲音低得像蚊子哼，頭又重新低了下去，額前的碎發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隻有微微顫抖的肩膀暴露了她的情緒。
蘇依依看著她這副樣子，忽然輕輕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了然：“你不是不想回去嗎？我這人向來不喜歡勉強彆人，畢竟強扭的瓜——”
“我要！”方雨彤突然拔高聲音，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她猛地站起身，雙手死死扒著冰冷的玻璃，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指腹甚至因為擠壓而變了形，“我求你……給我諒解書，我要回去看孩子……我不能讓她在托兒所過夜……”
蘇依依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和顫抖的嘴唇，沒有說話，隻是微微側過身，朝著旁邊的警察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