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腳步聲在寂靜的淩晨格外刺耳,像重錘敲在空曠的街道上。蘇依依和季玄甚至來不及換掉鞋,趿著拖鞋就往街對麵的派出所衝,拖鞋與地麵摩擦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與心跳聲重疊在一起。
兩人剛離開,房車裡的對講機也突然傳來蕭珩焦急的聲音,電流音混雜著他變調的語氣:“季總,蘇小姐,在嗎???拘留室那邊出事了!蘇橙突然暈倒了!”
派出所門口已經圍了不少人,穿製服的警察進進出出,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凝重,低聲交談的話語像斷線的珠子,零零散散飄進蘇依依耳朵裡。她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撥開人群就想往裡闖:“蘇橙怎麼了?是不是他出事了?”
“你先彆急,聽我說。”餘所長正好從辦公室走出來,眉頭擰成個疙瘩,見她急得眼眶發紅,眼下的烏青在路燈下格外顯眼,趕緊上前按住她的胳膊,聲音壓得很低,“情況有點複雜,我們正在聯係醫院那邊……”
“複雜?他到底怎麼了?”蘇依依的聲音發顫,指尖冰涼,幾乎要嵌進餘所長的警服布料裡。
“他突發休克,呼吸有點弱,我們已經報了120,救護車馬上就到,你彆著急……”餘所長歎了口氣,語氣裡帶著難掩的無奈。
蘇依依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往頭上湧,又瞬間沉到腳底,心涼得像揣了塊冰:“他身體好得很!在海島生活了二十餘年,每天下海打魚,爬山采藥,怎麼會到你們這裡才幾天,就突發疾病?”她盯著餘所長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要見他!”
餘所長的臉色也很難看,指尖在警帽邊緣摩挲著。自從上麵把小陸塞進所裡,這派出所就沒安生過——這小子仗著背後有人,整天遊手好閒,還總愛耍些小聰明。
他走的橋比小陸走的路都多,怎麼會看不出蘇橙突發疾病和小陸脫不了乾係?可現在去揭發,無異於捅馬蜂窩,小陸背後的關係盤根錯節,牽一發動全身,他不能拿全所的人冒險。
他隻能先忍著,壓下心頭的火氣,儘量放緩語氣:“蘇小姐,現在情況特殊,你……”
話沒說完,旁邊突然插.進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蘇橙啊?嗨,就是有點不舒服,多大點事兒。”
陸警官雙手抱胸擋在餘所長身前,斜著眼打量著蘇依依和季玄,嘴角撇得能掛油瓶,仿佛在看兩個無理取鬨的瘋子:“這都快淩晨了,你們怎麼還在這兒晃悠?閒雜人等該乾嘛乾嘛去,彆在這兒添亂,影響我們辦公。”
蘇依依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死死釘在他臉上。她當然知道這號人不過是彆人手裡的傀儡,可這副狐假虎威的嘴臉實在讓人作嘔。
她冷笑一聲,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像冰錐砸在地上:“嫌疑人是我親弟弟,我算哪門子閒雜人等?倒是有些人,狗腿子當久了,真把自己當成主人了,忘了自己幾斤幾兩。”
“你這話什麼意思?”陸警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毛,嗓門陡然拔高,震得旁邊的梧桐樹葉子都抖了抖,“這裡是派出所!我是執法人員!你一個平頭百姓也敢在這兒指桑罵槐?信不信我告你襲警?”
“說話注意點分寸。”季玄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片濃重的陰影,將蘇依依完全護在身後。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威懾力,像無形的氣場壓過來,陸警官被那眼神一掃,竟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半步,腳跟撞到身後的台階,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反應過來自己失了氣勢,陸警官的臉漲成了豬肝色,脖子上的青筋都跳了起來,梗著脖子嚷嚷:“你們倆少在這兒裝腔作勢!一看就關係不單純,不清不楚搞曖昧!誰不知道你蘇依依是剛離婚的女人?”
他故意拖長了調子,捂著嘴發出“嘖嘖”的怪聲,眼神裡的八卦和惡意幾乎要溢出來,“自家那堆破事還沒理清,丈夫帶小三回家,現在倒有臉來教訓我?”
這話剛落,季玄突然動了。他沒看陸警官那張扭曲的臉,隻是微微俯身,溫熱的呼吸擦過對方耳廓,聲音輕得像耳語,卻字字如刀:“你舅舅費儘心機把你塞進基層鍍金,想讓你混個履曆就往上爬,應該不希望你栽在基層吧?”
陸警官的臉“唰”地白了,整個人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忘了。
他飛快地掃了眼四周——幸好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要不要送蘇橙去醫院”的爭論上,沒人注意到這邊的暗流湧動。
他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幾道彎月形的血痕,壓低聲音咬牙問:“你怎麼知道我舅舅?你到底是誰?!”
季玄直起身,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眼神裡的了然像針一樣紮人。他沒回答,這種時候,欲言又止的沉默遠比任何話語都更有殺傷力——讓對方猜,讓對方慌,才是最好的武器。
周圍的議論聲漸漸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邊吸引過來,空氣仿佛凝固了。季玄抬了抬下巴,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在場的人都聽清:“為你剛才的話,給她道歉。”
陸警官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像被人抽了幾巴掌,腳趾在鞋裡蜷得發疼,幾乎要摳穿鞋底。
他想發作,可對上季玄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又莫名發怵——這人知道得太多,背景顯然不簡單,在沒摸清底細前,硬碰硬實在不理智。
僵持了足足有半分鐘,他終於泄了氣,像隻鬥敗的公雞,耷拉著腦袋,含糊不清地對著蘇依依的方向擠出三個字:“對不起。”
蘇依依沒看他,隻是轉頭看向餘所長,語氣恢複了冷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餘所,我要見蘇橙,或者,讓我陪著他一起去醫院!”
淩晨的風帶著露水的涼意,吹得派出所門口的梧桐樹沙沙作響,葉片打著旋兒落下,像一場無聲的抗議。餘所長皺著眉,指尖在警帽上摩挲,心裡像壓了塊巨石。
按規矩,保釋手續沒走完前,家屬不能陪同就醫,可看著蘇依依這副寸步不讓的樣子,再想想拘留室裡蘇橙那副驚魂未定的模樣,他心裡犯了難,兩邊都僵著,空氣裡彌漫著無聲的拉鋸。
幸好蕭珩的電話來的及時,季玄接起電話,聽著那邊急促的彙報,時不時“嗯”一聲,把手機遞給了餘所長。
餘所長接過手機,聽完裡麵的內容,臉色忽明忽暗,最後重重一點頭,大聲道:“蘇橙案子有了新的證人證據,而且他現在這個情況,已經完全符合保釋要求。”
“趕緊先轉去醫院吧!”
救護車很快抵達,鳴笛聲刺破淩晨的寧靜。蘇依依一行人徑直把蘇橙的擔架推上了車,動作迅速,幾乎沒有停留。而派出所門口的人,竟沒一個跟上去。
小陸見狀急了,衝上去攔住餘所長:“餘所長,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是嫌疑犯啊!你就這麼把他放了?要是裝病的,跑了怎麼辦?你負得起責任嗎?”他急吼吼地喊道,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的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