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斷變幻的、蘊含著未知知識的全息投影如同鬼火般在大廳中央閃爍，散發著誘人而危險的氣息。蘇慕雪幾乎被其完全吸引，下意識地向前邁出一步，指尖微抬，似乎想要觸摸那流動的真理。
“慕雪！”林宸低喝一聲，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警示，“彆忘了我們在哪裡！”
蘇慕雪猛地回過神，指尖蜷縮回來，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是的，這座城塞絕非善地。那些仍在自動運行的係統是亡靈，而這投影，則更像是亡靈的低語，誘惑著生者步入更深的陷阱。
“分析儀記錄下數據了嗎？”林宸問，目光依舊警惕地掃視著周圍。燈光依舊常亮，那個錐形裝置仍在不知疲倦地廣播著。
“記錄了一部分，但數據量太大，結構也太複雜，需要後期仔細解析。”蘇慕雪強迫自己移開視線，看向分析儀屏幕。
“那就夠了。我們離開這裡。”林宸果斷下令。停留越久，不確定性越大。
他們迅速離開了這個詭異的大廳，重新沒入城塞更深處的陰影之中。越是深入，周遭的環境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通道牆壁上那些流暢的、帶有生物美感的紋路逐漸減少，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粗獷、更加注重功能性的巨大結構。空氣中也開始彌漫起一股淡淡的、類似電離空氣的金屬味道，還有一種極其低頻、幾乎感覺不到、卻能讓牙齒微微發酸的嗡鳴聲。
“能量讀數在持續升高，”蘇慕雪報告道，眉頭越皺越緊，“來源在前方深處。這種能量signature……非常狂暴，而且……古老。”
通道開始向下傾斜，並且變得越來越寬闊，最終，他們走入了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空間。
這不再是什麼走廊或大廳，而是一個……巨大的垂直井道。
井道的直徑巨大到一眼望不到對岸，仿佛他們正站在某個世界邊緣的懸崖上。向下望去，深不見底，隻有一片令人心悸的幽暗，以及從極深處彌漫上來的、氤氳的藍色能量輝光。向上望去，同樣看不到頂，隻有錯綜複雜的巨型能量導管和粗大的線束如同怪物的血管和神經般縱橫交錯，沒入上方黑暗中。
井壁之上，鑲嵌著無數平台、走廊和控製節點，層層疊疊，向下延伸至無儘的深淵。一些平台上，還能看到巨大而複雜的機械臂和接口設備，仿佛是用來組裝或維護某種龐然大物。
“星穹在上……”雷喃喃自語，用手電照向對麵，光柱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根本無法照亮什麼，“這地方……是乾嘛用的？挖礦嗎？”
“看那裡。”凱多指向井壁一側。隻見一條巨大到超乎想象的暗色金屬管道沿著井壁向下延伸，管道的表麵不時流過一陣強烈的能量光暈，那低頻的嗡鳴聲正是從這管道中傳來。僅僅是注視著它，就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足以毀滅星辰的可怕力量。
“能量傳導管道，”蘇慕雪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這規模……這能量等級……根本不是為城市供能設計的……這是……這是……”
一個可怕的猜想在她心中成型。
他們沿著井壁邊緣一條狹窄的檢修通道小心前行，通道一側就是無底深淵，每一步都讓人心驚膽戰。前行了數公裡後，他們發現了一個嵌入井壁的、半開放的大型平台。
平台上布滿了各種控製終端和全息投影儀，雖然大部分已經黯淡無光，但仍有少數幾個屏幕還在微弱地閃爍，顯示著無法理解的數據和複雜的能量流圖。平台的視野極佳，可以清晰地看到數條巨大的能量管道在此彙合，注入井壁上一個更加巨大的環形結構之中。
“這裡像是一個……控製節點？或者觀察站？”蘇慕雪走上前，嘗試著觸碰一個還在閃爍的控製台。
控製台屏幕猛地亮了一下，彈出一連串破碎的、滾動的元星廷文字，其中夾雜著一些令人不安的圖案——酷似星係的圖案被巨大的能量束撕裂、分解。
“……警告……裂變序列不可逆……核心負載超過臨界值百分之……”一段斷斷續續的、冰冷的合成語音突然從平台某個角落的揚聲器中傳出，嚇了所有人一跳。
“裂變？什麼裂變？”雷緊張地問。
蘇慕雪快速操作著分析儀，嘗試捕捉和破譯那些閃爍的文字碎片：“……不像是核裂變……這個詞……‘維度’……‘維度裂變’？還有這個……‘萬界之芯’……頻率……同步失敗……”
萬界之芯！這個詞他們不是第一次聽到，它總是與元星廷最核心、最危險的力量聯係在一起。
林宸走到平台邊緣，向下望去。從這個角度，他可以隱約看到下方那個巨大環形結構的內部——那裡並非空無一物，而是布滿了無數尖銳的、如同水晶簇般的聚焦陣列，所有能量管道的最終目標都指向那裡。
那根本不是什麼能源核心。
那是一個炮口。
一個巨大到難以想象的、足以撕裂星辰、甚至可能撼動維度本身的超級武器的炮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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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城塞阿爾法……”林宸的聲音乾澀，帶著前所未有的震驚與寒意，“它根本不是什麼方舟……它是一個堡壘……一個移動的……終極武器。”
真相如同冰冷的巨錘，重重砸在每個人的心頭。
他們之前所有的認知被瞬間顛覆。他們驚歎的宏偉城市，他們哀悼的文明墓碑，其核心竟然隱藏著如此毀滅性的力量！那些自動化係統維持的不僅僅是生活設施，更主要的是這個恐怖武器的基本狀態！
震驚過後，是深入骨髓的恐懼。他們此刻，正站在這個足以毀滅星係的武器的核心區域！天知道它是否還會失控，或者……被什麼東西再次激活？
“我們……我們得離開這裡！”雷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慌，他下意識地後退，遠離平台邊緣，仿佛那深淵會突然活過來吞噬他，“這玩意要是突然響了，咱們連灰都剩不下！”
“但……但這裡可能就有我們尋找的答案！”蘇慕雪雖然臉色同樣蒼白，但學者的本能卻讓她抗拒離開，“元星廷為什麼要把城市和武器結合在一起？‘萬界之芯’和‘維度裂變’到底是什麼？這些信息可能至關重要！”
凱多握緊了手中的武器，麵色凝重到了極點：“指揮官，風險等級已無法估量。繼續深入，我們可能觸發無法挽回的後果。我建議暫時撤退，從長計議。”
內部產生了分歧。對未知真相的渴望與對毀滅性力量的恐懼，形成了激烈的衝突。
林宸的目光掃過那深不見底的武器井，掃過那些閃爍著危險詞彙的控製台，最後落在同伴們寫滿驚懼與掙紮的臉上。
他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聲音異常沉重：“雷的恐懼是對的，慕雪的求知也是對的。我們確實站在一個足以瞬間毀滅我們的力量內部。”
他停頓了一下，眼神變得銳利：“但正因為如此，我們更不能輕易離開。”
“林宸？”蘇慕雪驚訝地看著他。
“元星廷建造它，必然有其原因。也許是為了對抗‘終末之影’，也許……正是它引來了終末。”林宸的思緒飛速運轉，“如果‘寰宇共識’或者更糟的東西先一步找到控製它的方法，後果不堪設想。我們必須了解它，至少要知道它是否還有被啟動的可能，以及……如何阻止它被錯誤地啟動。”
他看向那深井，仿佛在凝視著一個沉睡的太古凶獸。
“這不是探索了，林宸，”凱多沉聲道，“這是在玩火。”
“我知道。”林宸深吸一口氣，“所以，我們接下來每一步，都必須如同在蛛絲上行走。慕雪，嘗試從這些控製台獲取儘可能多的信息，但絕對、絕對不要進行任何輸入操作。凱多，雷，警戒提升至最高級彆，不僅防備外敵，更要警惕這座城塞本身的……‘免疫反應’。”
他的決定充滿了風險，但卻指向了責任的核心。逃離無法解決問題，唯有理解和控製風險，才是生存之道。
深井中的低語不再僅僅是知識的誘惑，更變成了關乎存亡的警告。他們站在了毀滅之心的邊緣，退後是安全的無知，前進是危險的真相。
而林宸，選擇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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