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阮的手指仍夾著那根細長的煙,另一隻手已經將銀匙探入了湯麵邊緣。她的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撥動琴弦,可那口陶甕裡的“真相八珍湯”卻猛地一顫,油花瞬間聚攏,旋成一個小小的渦旋。
陳硯舟沒有說話,隻是左手不著痕跡地按住了腕間的銀勺。那東西貼著皮膚隱隱發燙,像是從內部被點燃了。
陶甕的蓋子蓋得嚴嚴實實,他卻能感覺到湯不再平靜。它在甕裡發出低沉的鳴響,不是沸騰的咕嘟聲,而是某種更沉重的東西——像是沉睡的記憶正在蘇醒。
“鍶87的同位素比率……”阿阮低聲念著,瞳孔微微收縮,“和我家族密檔裡的記錄完全吻合。”
她抬起眼看向陳硯舟,嘴角仍掛著甜甜的笑意,可那雙馬尾下的眼睛卻亮得驚人:“你這鍋湯裡,有‘味靈計劃’的標記。三十年前,全球隻有三個地方能產生這種穩定的同位素特征——其中一個,就在你們陳家老宅的地下實驗室。”
她話音落下的瞬間,後門傳來一聲巨響。
不是敲,是踹。
木門框震得灶台上的碗碟齊齊一跳,戰術靴踏進門檻時帶起一股冷風。沈君瑤的槍口朝下,但站姿如滿弓,整個人像一把蓄勢待發的弩。
“美食集團的小公主,”她的聲音不高,卻壓過了滿屋的蒸汽,“深夜闖進彆人的廚房,拿著銀器檢測湯品,這算哪門子品嘗?”
阿阮沒有後退,反而輕輕晃了晃手中的銅鈴,叮——
一聲清脆的鈴響,陳硯舟腕間的銀勺突然嗡鳴起來,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擊了一下。
他感到一陣輕微的暈眩,某種警告在腦海中閃現,但他沒有動,也沒有看手腕,隻是緊緊盯著那口陶甕。湯麵倒映著燈光,也映出阿阮手中銀匙的微光。兩道銀色的反光,隔著半米空氣,竟隱隱形成了某種共振。
“沈警官來得正好。”阿阮歪了歪頭,語氣像是在撒嬌,“正好做個見證——陳老板做的不是普通的菜,而是‘記憶的載體’。而這湯裡的元素結構,隻可能來自一個地方:‘味靈計劃’的核心反應堆。”
沈君瑤的目光掃過她裙子的口袋,那裡鼓出一塊不規則的形狀。“你還帶了其他儀器?”
“不需要。”阿阮輕輕一笑,“我家傳的這把銀匙,比任何質譜儀都要靈敏。它能嘗出食物裡藏了多少代人的執念。”
說完,她將匙尖又往湯裡壓了半寸。
湯麵漣漪擴散,一道藍光一閃即逝。
陳硯舟終於開口:“你說的那個實驗室,是我祖父親手燒毀的檔案室。”
他向前走了一步,站在沈君瑤身側,兩人剛好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
“我不清楚什麼計劃,也不懂同位素。”他看著阿阮,“但我很清楚一點——你今晚不是來吃飯的。你是來掘墳的。”
阿阮眨了眨眼,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可墳裡埋的不是死人,是真相。你父親當年出車禍前,是不是去過那個地下室?你母親最後一次炒青團,用的水是不是從老井打的?那些數據……早就寫進你們家每一道菜的味道裡了。”
沈君瑤眼神一緊:“你在調查他們?”
“我隻是在尋找我自己。”阿阮收起銀匙,輕輕吹了口氣,仿佛上麵沾了灰塵,“我出生的那天,家族就把我泡在特製的高湯裡整整七分鐘。他們說,那是‘喚醒味覺記憶’的儀式。可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我能嘗出彆人記不得的事。”
她轉向陳硯舟:“直到我吃了你的一碗蛋炒飯。那天夜裡,我夢見一個穿白大褂的女人,在燒文件。她回頭看了我一眼,嘴裡說著‘對不起’。可我從未見過她——除了在你家的老照片上。”
陳硯舟的手指微微一動。
那是他奶奶。1993年失蹤,官方記錄是病逝,實際上在實驗室爆炸當晚就人間蒸發了。
“所以你就盯上了我的店?”他問。
“不是盯。”阿阮搖頭,“是尋找。我在尋找所有和‘味靈計劃’有關的人。而你是最後一個,吃過‘原始配方’還活著的人。”
沈君瑤冷笑:“你以為我們是實驗品?”
“不。”阿阮的表情認真起來,“你們是鑰匙。真正的係統,從來不在鍋裡,而在做菜的人心裡。你們家族的基因,加上特定的烹飪方式,才能激活那種共鳴效應。而你——”她指向陳硯舟,“你是唯一一個在事故後,還能繼續輸出情緒波長的人。”
她頓了頓:“你知道最奇怪的是什麼嗎?你父母出事那天,衛星監測到一次異常的熱源波動,位置就在你們的車墜崖前後。溫度峰值,恰好和‘味靈反應堆’重啟的臨界值吻合。”
陳硯舟的呼吸一滯。
他記得那個雨夜。救護車翻下山道,護士重傷。他撿來柴火支起鍋,炒了一碗飯。
然後,他聽見了那個聲音。
“喚醒3情感共鳴”。
原來不是覺醒。